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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责罚。”
明晟退开邝玉,轻声问:“莫怕,且说说你们在议论什么。”
领头宫娥知太子秉性醇厚待人宽善,便大着胆子答话说:“回禀太子,奴婢们听大殿回来的公公们议论说,今日开考刚足半柱香时间,就有位小相公离席交卷。据说他词藻绝代风华无双,太子太傅未经糊名就将他策卷儿藏起来,不叫遗露半分内容。各读卷官儿们要看皆不给看,便愈发神秘了,未及一个时辰,大内就都在传唱这事了。”
明晟失口一笑,见明胤依旧泰然居之,慢品口茶问秋豪:“秋豪,你说说看。”
秋豪作揖恭答:“回禀太子,卑职以为,这小相公应该是弘文馆小孟尝没错,至于其殿试异举,要么天降大才,要不视为儿戏。”
“邝玉,你呢?”
“属下以为,蓬头稚子,不足为惊。”
“邝玉你这厮,平白辱没我好兄弟是为何啊?”唐敬德撑着骨扇,从一簇红花儿后风流现身,几步走近水亭,削眼邝玉继续调侃:“有本事,你也惟务直陈,给大家半柱香功夫写出个千字儿策论来,让我们瞧瞧看呐。”
邝玉被刷扫一通,好没脾气句:“那小孟尝何时认公子作了哥哥?”
“这个,”唐敬德吱溜口气,耳热面烧道:“他既叫的我好兄长,我不得护着他些?!”众人听去纷纷鄙夷,那小子仗着年纪,不见谁都口口声声儿“姐姐兄长伯伯爷爷”的套亲近?!
而这仗着岁轻的小子,此时正溜溜点点披着雨星子,赏着碧瓦琉璃在宫城前殿里到处乱晃,满腹心事:昨日添满了米瓮面缸,倘使不测,家里人暂时应饿不着,攥取的银钱都藏在炕厢背后,小大也是知道的。
转念又嗔怪自己:怎就像安排后事一般了?好歹自己也算是为民请命了!明皇如何昏聩也不至砍他脑袋,最多关顿牢房打顿板子,以示惩诫。想他故意从速写就,首个离场,只求物议哗然。噪声愈大,明皇翌日让他亲自“读卷”的可能性就愈大,如此就愈不好收场。而自己逆论议的又是百姓最为关心的满街满兜的贱薄纸币,明皇素来爱惜他在百姓及贤俊心中的声誉,因而他既不能也不会下令让满殿的贡士缄口闭嘴,如此,不消一日,满殿贡士定将他诓论“钞法”之事传遍京畿,甚至四海举国,民情沸然间,明皇就更不能剐杀了他这“为民请命”的狷介狂徒!
其次,那字字文章虽未明确表陈,却但凡是个长耳朵的,皆能听出矛头不仅直逼权倾朝野挟朋树党的敖广及其党附,还同时责难了积银藏金敛财无度的马万群太子党。明皇不正愁没些个手段由头打压敖马两党、分化党争嘛,自己再借他东风,岂有不赏反惩之道理?!
再者,这片龙鳞,就算他不逆,日久天长天下人也得逆。这一点明皇比谁都清楚。他不过率先垂范直戳痛症,自己抬自己去祭旗罢了。这等勇气,可褒可奖!
然他不知,明皇心里是有一根刺的,二更天三更鼓的午夜梦回,那一缕银魂素魄,目今还是不容任何人碰触的。
如他盘算,不消半日满皇城确实都在物议他冰雪神童。
然他亦不知,言论的飞速传播,还要多亏那位浩然正气的太子太傅杨鸿礼浇油吹火。想此人也是沉敏,见廉衡竟猖狂到将为期一天的殿试,戮力浓缩为半柱香的眨眼功夫,头个离席自扎明火,立时更变了心中对策,将自个借势摘得个干干净净。原本答应乌叔,逆文要由他保着送呈明皇,但那势必要被明皇迁罪。本想迁罪就迁罪吧,只要目的达成又有何妨。熟料这小子平地惊雷,巍巍大殿上引得是众目睽睽,他岂能不借势吹火举臂成全?!想他看似保护文章,不教旁人多窥一眼,却更能鼓噪声势勾发明皇好奇。如此,明日读卷,明皇必要钦点这廉衡,为显今朝光德,更会让其亲自唱卷,孺子狂言阙词,牢狱之灾自然就板上钉钉。
而那位将来大殿保他的人,自此就算沾了水了,夹背气之下,不怕其不远离京畿,不怕其不弃离弘文馆。
拳头大人心,尔虞我诈,你死我亡。
神童思绪乱飞,脚根也便乱滚,下坂走丸直蹿到谨身殿西侧的崇楼外敞亭,方被一阵猫狗互峙的嘶怒声给拉回神明。却见那狗,是条通体雪白的牡丹犬,而那猫,乃一只黑首白身蓝眼的进贡波斯猫。谨身殿是前朝三大殿最北一座,亦最近后宫,想来是六宫娘娘们爱宠追逐乱跑,经后右门才跑到了这巍巍前殿。他佯佯个眼,傍柱而立抱膊看戏。好一刻钟,名猫利爪子直给贱狗子几巴掌,狗吃了亏,欲还击却又怂包,试探几番便露怯退避,愈退愈怂。
廉衡长吁短叹,指狗就骂“枉你一条大狗”,再骂句猫“你个猫仗人势的东西。”说时左右抡拳袖底运风,大喊句“看打。”花拳绣腿圆瞪眼,吓得阿猫阿狗直接狼奔豕突。假把式这才收了毫不伶俐的、余痛尚存的腿脚。
只见他伫立无言,盯着铅云神思缱绻,眼底更是搁着悲凉: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经年经月,这群狗官们不还是官威赫赫?!公道哪里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