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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役相衣量面,扫刮他一番,道:“若无盘龙、浮凤、镂麒等牙牌,烦请阁下先去办牌。”
等等,廉某人一瞬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抱月楼再是高雅,终不过一酒色财气的销金窟,何必如此高调?!牙牌?!难不成出入往来者,尽皆被造册登记?!
造册登记?
造册登记!
这是要他当“风宪官”,纠察各大名楼名园的偷税漏赋之恶行、检举食俸文武们暗嫖暗娼之劣迹咯?!今日他不过想凭借唐敬德尊崇身份,再入抱月楼,矫首遐观开眼界,顺便探问柳心几句话,好去邀见一个人,不成想撞上个明昊,对蔺贵妃来了个小惩大戒!他从来都是个洞烛机微的鬼难缠,灵敏堪比畋犬,何时何地万不能被他嗅着腐肉味,否则就算他不啃,也得嗷呜一声引群狼围食。抱月楼、银楼、金凤楼、群芳园、天命赌坊……蔓引株求,他还真没想扯起藤蔓带出瓜来着,可惜天之道,一向损有余而补不足!
他刚要去观瞻“造册办牌”是怎么一回事,一眼瞥见个被三五红妆缦绾簇拥着的、粉颈粉面的花蝶,和他怀里半隐半露的唐敬德留给他的名刺。
“这夜游神,留守花蝶,倒还知道正事没办呢?!”廉衡瞟了瞟低眉低眼、手足无措堪比鹌鹑的花蝶,短胳膊刚要挥舞喊他,瞥眼身后金翼,恐生不妥便又连忙缩回。立时盯紧迎面出来的两达贵,忽直愣愣扑前与其撞满怀,赔礼道歉呼爷爷告奶奶地恭送二人后,这才回眸冲门役嬉皮憨笑,双手却突捧献出一素蟒牙牌,门役虽有疑窦倒再未阻拦。廉胡子这又傻登登地鼻子朝天故意不看路,望门槛一绊,便折腰折腿似得直往花蝶身上歪,缦绾娇娘们纷纷避退,独鹌鹑少年忙忙老实巴交地搀住他。
“小……小心。”
“名刺我拿走了,回府找你家侯爷去。”廉胡子低语嘱托,挤眉一下,尔后便搡开他呼剌剌道,“阿有毛病啊?走路不长眼!”花蝶瞠目结舌瞧着面前人,哑然发怔。廉胡子则甩了甩不合身宽袍,嘶句“晦气”,就径自上楼。
“这位客,听曲还是品茶呢?”
“爷找柳心。”
“柳姑娘今日有恙,不外见。”
“爷只想观她独舞,阿行啊?”
“这位爷,咱抱月楼可从未有强人所难的规矩,您看……”
“看什么看。”
暗中侦测的柳心,适时从三楼拐出,如絮如棉袅袅飘飘,缓步上前,甄别着眼前大胡子究竟何方神圣,问:“不知尊客?”
廉衡捋捋胡子,答:“鄙人马奔跑他兄弟。”
花蝶本名马奔跑,这事已无几人知晓。毕竟假名叫久了,真名就会丢失。年仅十岁的唐敬德将年仅七岁的血糊淋剌、肉绽皮开的花蝶,从饮血茹毛的抱月楼暗沉的地宫底救出后,成熟持重地对犹在骨颤肉惊的花蝶道:“明胤兄长说‘过去的不好的回忆,不能忘记但亦不能记起。’离开抱月楼地宫,你就不再是马奔跑。我自号花鬼,你当我书童,就叫花蝶好了,‘东家蝴蝶西家飞,白骑少年今日归。’你能听得懂嘛?”花蝶似懂非懂再次昏厥,一觉多年。他对抱月楼魆黑的地宫,既牢记着却又什么都想不起,这对他,也算再好不过的结局。但,廉衡令蛮鹊叫他“阿预”,却只为时刻提醒他,他本名傅钧预,傅氏一门可真死但不可真死绝!对于有些人,旧日之殇是存活目的。
柳心能知晓花蝶的真名,也算唐敬德对这位新入伙美人私辟的捷径。姑娘月眉微动,婉婉道:“尊客,意欲品茶还是喝酒?”
廉胡子道:“玉斝清酒,方配姑娘凤歌鸾舞。”
柳心的咏絮阁紧紧关闭,廉衡跟着她望深闺走地十二分惭愧害羞,直待确保安全无虞,他才长喘口气吹翻胡子道:“真快焐熟我了。”边说边将身上的袍子,里三层外三层地脱掉。
柳心捂面失笑:“先生穿得未免过多。”
“增壮,但求混淆视听啊。金翼钉子一样盯住我,走投无路才会借姑娘脱险。”
“金翼不是,已放松了对先生监管?”
“我刚挑拨事非去了么,他们一路从群芳园跟过来……先不说此事了,我来找姑娘,原是要打听赵自培底细,眼下却生出件更紧要的事。”
“先生不问狸叔,千难万险来问我?”
“还不明胤那厮……还不是世子殿下,让秋豪恐吓了狸叔,与我断绝了往来。”廉衡边说边扯着圈脸胡,“呀呀呀……疼疼疼……”
柳心再次掩面笑,笑着笑着修眉突然收了收,兀自盯着廉衡宛曼腰身凝视不语。
廉衡嘶啦一声扯掉胡子,回眸对上她目光,忙将松散敞乱的亵衣裹紧,理好棉袍。
柳心侧眸避视,道:“秋霜未降,先生倒先穿上了棉袍。”
廉衡哑笑:“哦,那个,小子体质不好,畏冷。”
柳心颔首:“水要凉了,那先生不若先就热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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