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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油然一阵太息。
就在廉美人浅笑吟吟冲明旻微微比划个必胜小拳头、小小嘚瑟之际时,世子爷瞥眼水漏,在第十滴方方涌出、计吏方方拿起鼓槌之际,沉沉缓缓道:“犬,八十五;人,二百七十五。”
……
廉美人陡然收笑,缓神一刻咬牙低问:“殿下是故意的嘛?!”
明胤恍惚心觉,面前人似曾熟识,终收紧目光猎猎盯向她,而秋豪早就鹰鹫一般盯着她了。廉衡一瞬心虚,抬帕掩面婉转一羞,便将世子爷猎猎目光逼退。
台下哑寂片刻,就爆发出山洪般的喝彩。
输于一稚女的太子太傅,甚是爱惜羽毛的杨鸿礼,大羞大辱之下,向明晟插手告辞,背影难堪万分。而听着喝彩声的明晟,心底早已涌出酸意。
敖顷见廉美人对此答案不予反驳,心知明胤已悉数答对,油然钦佩面前人物。先低低慨叹学海无涯前路尚远,自己需加倍努力才是,尔后才像廉美人微微施礼,在明旻“不算不算这不算”的耍赖声里,竭力平定四方声浪,秉公主持道:“第四轮,世子殿下获胜。本次比赛,以‘滚石四杰’四局三胜,精彩收官。”出于礼貌,青年望向台前姑娘,再温言抚慰,“姑娘才学惊人,虽败犹荣。”
廉美人温婉却不失讥讽道:“腹中贮书纵万卷,终归低头在纲常。”
这话,自是心声,亦无疑讽刺,女子即便胸怀万卷、满腹经纶有才干,却终归得不到认可,埋没于三纲五常中悄然湮灭。
面色郁黑、唯一惨败的太子太傅杨鸿礼,闻言驻足转身,倏然接句:“在家从父,既嫁从夫,老来从子,这是女子最紧要原则,抛头露面,矜情作态,狎辱纲常,侮损大道。”
廉美人失口一笑,心说其人得是气疯了不成?如此不顾风范!她腼腆一笑,也不生气,柔钉子似的回顶:“这位贤长,岂不闻‘纲’亦有‘模范’之意,君为臣之模范、夫为妻之模范、父为子之模范,而非单纯的尊卑贵贱之关系、高低主从之等级。”言毕她停顿一刻,似笑非笑道,“小女不欲顶撞长辈,亦不欲巧言令色,不若这样,贤长先齐家娶妻,再抓紧育女,待教导好妻女何为‘夫为妻纲、父为女纲’后,再让令妻令嫒,手把手教导民女,民女必感恩戴德,甘之如饴。”
杨鸿礼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台下一阵哄笑,碍于明晟颜面,碍于这位大儒在弘文馆身份,又尽数憋笑。只一些完全在看稀罕又不关心仕途的平民,仍在放声漏笑。
敖顷大窘,虽说心底十分认可姑娘这话,三纲五常就应从大格局解读,但杨鸿礼杨师叔此番遭人嘲笑,委实由他多嘴引发,他本腼腆,以是一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青蝉见状,忙上台打圆场,声音周正清肃:“今日以文会友,满堂飞彩,不胜珍贵。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自古不以成败论英雄。”青年顿了顿再道,“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贵在灵气和敏捷,自然要跑得快;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老成持重全在分量,必然走地慢。正如太傅之学识、两位阁事之渊博,吾等终身难望其项背,必当以为楷模,学而及死不朽。青蝉代表在场诸位儒生,再次敬谢太子、世子两位殿下莅临此地。”言讫,示意计漏官,击鼓三声,散场。
鼓鸣三声。
滚石四杰四局三胜,芳草四美惜败台前。女子入馆读书,这一突然被吵闹起来的天方夜谭,如缕轻烟,随风消散。
朴素的愿望倏然破灭,明旻眼泪陡落,似断线的珠子,然四望廉衡仍不见,哭腔哭调冲着台上人喊了声“胤哥哥我讨厌你”,就拔腿跑向弘文馆客室。
廉美人视线追她几许,尔后苦涩摇头,结局虽在意料之中却也曾试图挣扎,有悔亦无悔。她礼貌施礼,款步离开,临下台基前,忽而回眸给了世子爷一个不可饶恕的眼神。
明胤无心接上她目光,旋即避开,他心知这道眼神,某种程度,亦代表了小鬼。可以他身份,今日既不能输,更输不得,且不论明皇目的,单就因他失利而造成女子入馆读书参与科考,必遭史笔如刀和百官讥咒。他捱不得这道雷。
唐敬德瞥眼心灰意懒的姑娘,再看眼明胤人神共愤、不懂怜香惜玉的死样子,桃眼一挑,在姑娘转身欲下台基时,眼疾手快飞块桃酥,绊去她重心。
眼见姑娘扑向台下,不声不气的世子爷迭忙上前,大手将其捞住。
大手捞在人姑娘胸前。
正欲四散的人群,一时又驻足哑寂。
廉美人还魂之后,面纱上一双杏眼,先一寸寸下移再一寸寸上移,尔后倏然一皱,抬脚用力一踹面前人小腿,骂道:“臭流氓,龌龊。”言讫利然打掉他手,仓皇而去。
唐敬德率先贱笑,笑声穿云裂石,人群随之爆发出低低哄笑,但又随之在世子爷不阴不晴的扫视中,归于不闹。他们个个强行收笑,憋笑,意欲留到茶馆子再笑。
而怔傻原地的秋豪,都忘了要跟去查看姑娘底细。待反应过来,美人已鬓影难觅。好在细头发被怔傻,不然,廉衡今日势难脱困。
明胤强行凝神,稳稳走下台基,同太子见了一礼,便望阖庐去向儒父行礼辞别。
人潮四散。相里萱听罢红苕转述的廉衡乞请,携小大,依言去显阁接走这位何必问小姐。一模一样穿戴静候的蛮鹊,正悄声坐在显阁,面覆薄纱之外,再罩斗笠面纱,任谁,能辨别此时的蛮鹊不是方才的廉衡。即便因蛮鹊身高、体态,让眼前女子倏然高出她相里萱几寸、臂膀宽出两指,但也因斗笠罩身缘故,未令相里萱生疑盘问。
相府马车缓缓离开,蛮鹊全程靖默,生怕开口暴漏,相里萱攀谈两句见其不愿作答,也未再多问。马车行至相府,蛮鹊轻轻一跃跳下马车,施礼告辞。相里萱心知她故作神秘必有故作神秘的理由,不便挽留,亦施礼恭送。
蛮鹊转身长腿一跨,不及两步,倏然切换成碎花小步,未几,进入一客栈里。直至夜深,才以男装出来,简餐一顿,信步望弘文馆去。完美甩脱金翼和世子府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