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衡闻言一擞。
唐敬德大惊四望,忙将姑娘拉身边低斥:“人山人海,你不要命了。”
小小戏台此时龙虎围聚,四方眼线暗桩、盗侠杀手鱼贯涌集,渗透人群中防不胜防,然唐敬德再敏捷,菊九一嗓子已将“无间门”三索命成功吸睛。尤其那位排行第八的女索命。
廉衡故作轻松,冲众人解释句:“廉某生存绝学——脱贫致富。且小生既为大明百姓、弘文馆儒生,就肩负着发扬传承文化之使命。前袁戏曲空前繁荣,我朝南戏又怎能屈居其后!今皇登位伊始,便解除禁戏令,可见吾皇是极力赞成将戏曲杂剧‘雅化’的,列位若以为小生粉扮旦角,有伤德行,那只能说,是小生理解错了圣意。”
此话一出,谁敢嘲笑。
再嘲,可就该上明镜司金翼的监察册了。
明晟失口一笑,好个玲珑心肝,歪的强行扶正,还叫尔等无法反驳。
少年无视掉菊九寒冬腊月的目光,后退几步掀起麻帘重换衣物去。老班头情知碰上了皇亲国戚,腿有些软,不敢怠慢,忙叫瑶倌将压箱底的新戏服新头冠取出,蒲柳则负责替廉衡上妆,蛮鹊负责给明旻上妆。
廉衡礼貌地挡住蒲柳:“宜淡不宜浓。”
蒲柳点头。
为不显冷场,老班头令六个小花脸轮番上台翻筋斗、钻铁环和打碟子,以娱众目。
蛮鹊、瑶倌和蒲柳作为春林班“百花谱”前十,戏腔了得上妆一绝,对流行戏文更是稔熟,不消一刻钟,就将几人竞相妆扮出镜。原本螓首白面、素衣素冠的少年,被拾掇成娇艳无双的“升平公主”,而本该成为公主的明旻,扇子生、冠生不选,偏偏选了个鸡毛乱晃的雉尾生扮相,倒也英武绝伦飒爽英姿。
蒲柳尊重廉衡,并未碰他发髻,只轻轻解释道:“小先生不用担心,您的发髻我只消压一压,便是旦角的‘抓髻头’,网子发垫、头钗头套再一遮,就成了旦角扮相,等戏唱完,您当场将钗环取了、胭脂擦了便是。”
廉衡感激一瞥。
杂技届时结束,照例由皮猴儿开场:“且问今宵搬演谁家故事,台上郎才并女貌,唱一出《打金枝》与列位看官听着。”
明旻适时掀帘而出,像模像样弯着两条鸡翎子走戏台子中央,甩、掸、拨、勾、挑,将水袖舞弄一番,拂尘、示意后就打开唱腔。自然,她只是对口型而已,依商量,由戏份极少的瑶倌(郭子仪)帮腔真唱:
郭暧听言心生气
众哥弟拜寿在筵席
他都是成双成对的
自有本宫独自一
背地里怨声唐昭仪
你不来拜寿为怎的?
在宫下怎样叮咛你,
你偏偏叫我丢面皮。
怒而不息出府去,
我要和公主辨是非。
廉衡听着鼓点戏词,和台下笑笑嚷嚷起哄声,凝视着铜镜前不伦不类的自己,点翠头面立领云肩,失口苦笑。
蒲柳浅笑:“公子眉目清隽,若为女儿,必然惊艳四方。”
红苕亦道:“是啊,你要托生女儿,必然也能像我家主子,标志无双。”
廉衡并未接话。
这时皮猴儿蹿进来道:“驸马要唱完了,升平公主得出去了。”
廉衡缓缓起身,听着瑶倌字正腔圆的一句“你偏偏叫我丢面皮”,微微一笑,在蒲柳“放心,有我呢”的安抚里,挑帘碎步而出。
众人本在笑观明旻不伦不类的花翎子,瞧见廉衡,尽皆一愣。
施步正撇着嘴,心说小鬼这回在人山人海里扮女人,好像不妥啊。毕竟,他流光水滑的,有时比女人还女人。
敖顷眼睫微颤。
青蝉则愕然道:“脱贫致富,他真敢扮成男旦。”
菊九眼底含霜,对唐敬德冷冷句:“我先回,小大大小你随后送回来。”言讫离开。唐敬德不知她何以如此生气,又拉不住她,忙对相里康说,“他两烦你观完灯火,送回葫芦庙。”
相里康和小大,这才双双从惊诧中醒过神明:“哦……唔……好。”
唐敬德快步追上菊九,却问不出个所以然。他深知问题铁定在他小舅子身上,可廉衡究竟犯何大罪,他着实懵圈。只好一路尾着姑娘,尾到城外,尾到当初被救起的那片桃林里。
然远远缀二人身后,还有一个黑影。
明旻唱罢戏文,甩着翎子望台侧走。瑶倌蛮鹊分饰各角,届时出来,将过度戏文唱罢后,便双双退旁,巴眼巴肝看着骑虎难下的“升平公主”,碎着步子,翻着水袖往台中走,抿唇两回,依商议对口型,照例由后台蒲柳帮腔真唱:
头戴翡翠双凤齐
身穿五彩锦绣衣
八宝罗裙腰中系
轻挪莲步往前移
父王当今为皇帝
我本是金枝玉叶驸马妻
……
……
俩人一个晃着翎子金刀大马,一个顾盼生辉娇憨万状,加上蛮鹊、瑶倌和蒲柳的实力帮腔,一出打金枝倒给演得活色生香。
戏文结束,几人携站台中,施礼道谢,加上太子襄王台下一站,足金足银自从四面涌来,盆钵满盈的老班头两眼热泪,跪倒就是行礼。
廉衡扶起他后,阔步走向康王所在方位,摘下蝴蝶冠,缓缓蹲身,在蛮鹊轻缓的拔钗、去发垫水纱的动作中,一字一顿道:“康王爷,小子粉也抹了朱也涂了,看客们亦掌声雷动。”他接过蛮鹊递来的湿帕,将蝴蝶冠递给他,冷冷再道,“您看,我现在派人跟您回府拿银,如何?”
康王哑口一阵,愿赌服输,豪言万状:“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就一千两白银嘛,我康王府出得起。”
廉衡将施步正叫前,附他耳边叮嘱几句,草莽虽未听懂,但知照做即成。
廉衡这便转向纪瑾:“至于纪大公子,您那百两,不急,明日送襄王府即可。”
纪瑾低搓句:“真他娘晦气”,瞥眼明胤明晟,咬紧牙根儿道,“一百两,一分不差,明日送襄王府。”
廉衡冷笑一声,退至一边将那身淡黄立领云肩的凤凰牡丹纹戏服,褪递蛮鹊。
闹也闹了,宝也献了,人群在十二金翼逼视下慢慢散开。
廉衡疾步下台问敖顷:“唐兄长呢?”
敖顷别开视线不看他:“同你姐姐离开了。”
廉衡只好对台上手忙脚乱的蛮鹊喊:“阿蛮,将所有赏银拿给李班主。今晚,你带着瑶倌蒲柳去弘文馆住。”蛮鹊依言点头。廉衡再转向明胤身侧的追影,不自觉抬袖擦了擦脸上残存胭脂,乞道,“追影兄长,赏银少说也有百两,慢藏诲盗,今夜扒手大盗多,横财招灾,你能护送他们出城嘛?”
追影看眼秋豪,点头答允。
追月斜他一眼,推开他率先一跃上台,站戏台正中,抱膊而站,犹如夺命罗刹。追影叶昶白鹞略一犹疑,亦腾空而上。四人气势如虹,猛虎插翅,叫原本躲在暗处觊觎这笔横财的豺辈,一个个悄悄隐退。襄王府,谁敢得罪。
青蝉忽而上前,递廉衡一块素帕,肃声:“正冠。嘴上残脂,擦掉。”廉衡哦了声,也不多话。青蝉心说关于你的风言风语够多了,还敢扮女装?想必不觉出声再斥:“你这算自取其辱,还是不塞不流?”
廉衡仍不吭声,心知他在想什么。
夜深,人流四散。
小大大小由相里康护送廉家堂,蛮鹊领着瑶倌蒲柳,尾随敖顷青蝉归弘文馆。
明旻及笄时受封为“平月公主”,开府自居,夜深,宫禁已下,明昱公主只能随她一道去了“平月公主府”。
至于廉衡,既不归家也未归馆,襄王府亦没去,只摆了摆手独自流浪人群中。
明胤望其背影,钻入马车归府。始终沉默。
有时,永不吭气,也是一种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