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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弘文馆掌坛,受命于上,亦属朝廷命官。”
“您要这么自圆其说,也行。”少年软软一笑,再道,“不过据小民知,普通百姓,烧杀掳掠归刑部管;朝臣渎职者,由都察院稽核;但谤君谤王者,由明镜司羁押教化。设若他三人当真污蔑圣躬,揭举可谓大功,大人率先此行,是意欲抢功了?”
“休得挑拨,大家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四良陡然一怕全身冷汗,再度瞥眼金翼。
金翼脸色果然一吊。他二人闻风而来,只想查探一番。被廉衡一撩,才觉李四良动机相当不纯。金翼虽受汪忠贤管理,实际上直接听命于谭宓及明皇,所以他们在明皇耳边吹风效用,令百官愈发畏惧。
廉衡抬眸,盯着李四良穷追:“听说是弘文馆儒生匿名揭发,大人不若悬赏百金,并保他无恙,将其找来,人物物证当堂对峙,让明镜司两位使司也给甄判甄判?”
一名金翼跟道:“李大人,我二人本就负责前来纠察此事,不若,将人证物证俱呈,让我们也看看大人是如何断案的。”
李四良揩把冷汗,油然吞吐,做贼心虚:“这……这物证随时可观,但是人证,人证,举报人怕贼人报复,始终不肯透漏名讳,只肯说他是弘文馆儒生,只因亲眼瞧见二人聚写逆文,特来举报。他言之凿凿,本官才派便衣衙役去弘文馆翻找逆文,果然翻到。”言讫,他忙叫侍官将物证呈上。
一金翼接过逆信,观摩一刻,问:“确实是二人笔迹嘛?”
李四良:“本官捉他们回来时,亲自审问,他们也对此笔迹供认不讳。”
金翼看着两封手书,面色越发凝重,敖放情知不妙,放声道:“字迹是他们的,但他们有说,是自己亲笔书写嘛?”
李四良沉默了。
敖、青二郎见此手书,两眼大瞪,他们既无法否认笔迹,但没写过就断不会承认,逼供都不行。
敖放:“若非亲笔所书,那伪造也不无可能,大人可调查过?”
李四海巧言自辩:“既是逆书,他们又岂肯供认。”
沉默在侧的廉衡,终再开口:“敢问李大人,此物从何处翻出?”
李四海:“二人房内书册里。”
廉衡:“具体是哪两本书册?”
李四海命侍官将夹藏逆书的两本书捧来。
廉衡矢口一笑,皱眉接过:“大人以为,他们将逆信夹于书中而非他处,是为何?”
李四良快口道:“当然为便于传阅。”
廉衡:“那告密人,从何处见二人写此密信?”
李四海顿了顿,斟酌道:“见他二人窝在屋内,讨论而写。”
廉衡油然发笑:“既在屋内,他又如何看到?”
李四海哑口:“这……自然是路过不小心瞧到的。”
敖放身边的火浣奴冷笑:“什么人眼睛这么尖耳朵那么灵,旁人屋内闭门写什么,竟叫他全瞧了去?”
廉衡长叹口气,冷冰冰道:“李大人,小民最后问您,这信究竟哪来的?”
李四海再度扫眼他,心想他究竟何方神圣,敢对自己这般狷傲,语调十分不愿:“本官说过了,这是都察院便衣,亲自从人犯房间里搜出来的。”
廉衡颇觉无力,甚至伴有一瞬恶心,少停,他才软沉沉道:“不妨告诉大人,这两本《究学》《治问》,是我祖父——崇门——今皇恩师,新近所写,交付敖青二人只为排版纠错。”此话一出,李四海立觉味儿不对了,金翼更是沉默,只敖放冷笑一声举耳听戏。“按李大人思路,这逆信夹带书中,是为传阅给祖父了。”
李四海:“我并无牵连崇老的意思。”
廉衡:“这书还给祖父,如果不幸,他看了,但爱徒心切装作不知,那就是包庇或合谋,再或者只作简斥,那都是对吾皇不尊;如果不幸,他没看,这本书落旁人手里,那就是祖父私藏逆信,犯大不敬。当此时,李大人您看给祖父安个什么罪名合适?”
李四海这回才真是冷汗如雨,正待辩解,廉衡站直盯着他道:“襄王府六英领刀施步正,这几日在我托请下,秘密守着敖顷几人房间,唯怕新任掌坛遭人陷害,这手书如何能放得进去?您倒说说看,究竟是哪来的?”
李四海怔在原地。他不会知道,廉衡只是在诈他。施步正虽寸步不离杨鸿礼,但可非寸步盯着敖顷三人房间。
廉衡:“大人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还妄图包庇?这罪名坐实,敖兄长三人下狱,夹藏逆论的师公亦累带受损,得利者是谁?难不成大人还没想清楚?他人冒死一拼,堵名堵利,大人没来由堵了身家?”
李四海这算听明白了,当时就想怎会有这等现成好事,怪不得他顶头上司一个个都缩起来不掺和,原来猫腻在此。他跌坐椅子上,看眼金翼,满面羞愤,尽力辩白:“逆论,确实不是从弘文馆翻出来的,是我的人佯装去翻,装装样子。”
金翼眼神陡利,李四海哪敢再看瘟神,兀自道:“匿名举报人,我没见着,三日前我刚坐到值房,就见桌上放着一个包袱,一封信具体检举二人,详述了逆信来处,又告诉我如何不正面冲突弘文馆还能将此二人捉住。信中言之凿凿,我也就信了。”
金翼闻言冷笑。
敖放勃然大怒,要求他立刻放人。
李四海既不能不答应,也不能答应。金翼在没搞清楚之前,也不会答应就此放了他们,但不答应归不答应,他们对李四海请求将三人移至明镜司的建议竟也一口否决。直觉告诉他们,这烫手山芋,不知会引出什么事来。
敖放本要抗争,廉衡将他打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