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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那人闻言起身,若月初升,光辉更甚。躬身向她略行一礼,不卑不亢,不急不缓。
“大胆,见到公主还不跪下!”
粉黛又叱一声,他只当不曾听见,径直朝秦楼安走来,“公主大驾光临,玦有失远迎。”
温润之音盖过翠竹沙沙之声,只觉耳畔犹如玉石轻轻相击之音。初闻只觉置身空谷之中突闻闲鹤悠鸣,虽他声音轻缓,秦楼安耳中却是颤颤,心头不由得也一动。
只是这好像是她的府邸,自己逛自家院子,还要一个外客来迎?
“玦太子住的可还习惯?”她倒也没计较,只在心里思忖几句。
那人闻言浅笑,平静幽深的澈目中似绽开一阵涟漪,水波荡漾间似是要将她吸入其中。
许是她的错觉,他眼底似是藏了漫天星辰,又如隐了浩渺江海,只是烁烁中却有一丝寒意。
“何处都一样,无有不惯之处。”
温润之声又将她思绪自天际拉回,上前一步:“那便好,西风不比东景温和,如今已要入秋,玦太子保重身体。适才见太子煎药,可是染了风寒?”
“多谢公主关怀,痼疾罢了,无碍。”
近看才见那人白皙之面上透着浓浓病态,挺拔长身亦有摇摇欲坠之感,似秋风肆虐中的一叶梧桐,不知哪刻便飘落风中,看得人胆战心惊。
“屋外风大,去室内陪本宫用膳吧。”
“是。”
祈慕院在公主府西陲,偏僻幽静,与前院金砖玉瓦格格不入。平日里无人居住,屋里清冷十分,没有半丝人气。
府里人倒也是些懂事理的,虽知此人是东景国皇子,但毕竟是阶下囚。她只吩咐了安顿下,并未指明安顿在何处,许是管家便草草安排在这边陲小院。
不过也不算亏他,父皇说他可供观赏,和那花瓶瓷器同等用处,倒不见得有花瓶可独占一院的,对他倒也算优渥了。
粉黛侍候她用膳,他倒吃的极少,自顾端了药草,品茶似的细品入肚。
这药草不知是何物,如今离的近,只觉沉醉在药香中飘飘忽忽,闭目如置身雪莲花海。
“听闻你叫月玦?”
“是。”
“景宣帝子嗣不少,为何单单选中你来西风?”
月玦放下手里药碗,语气轻缓无波:“玦不为宣帝所喜,残废之躯百无一用,送玦入西风,东景之损失可达最小。”
闻言秦楼安心中一惊,他倒看的透彻,知道自己早已是弃子,怪不得问他住的惯否时,答道何处都一样。不过他如此面不改色似说他人之事般娓娓说来,倒真是让她惊诧。
“父皇将你赏赐给我,便是我的人。想必你也知晓自己的处境,若你安分守己,本宫还能保你余年安稳。若你有异心,如今在我西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说这话时,她看他的眼里多了分狠厉。但一眼望进那双深水秋潭般的眸子里,如重重一拳打在软软棉花之上,只觉得她的话与眼神,无甚用处。
“是。”
本觉得他多少会有些畏惧,可他竟如此轻描淡写的回应,甚至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秦楼安只觉自己气势全无。
“少时便听闻东景玦太子天人之姿,如今幸得一睹真容,坐过来些,本宫倒要仔细观赏下。”
月玦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愣怔片刻后起身坐至她身边椅凳,药草之香更甚了些。
他虽清瘦,确是比她高了不少,若她要看他,还要抬首仰望,堂堂公主,焉能仰望一质子囚犯?
“你太高了,本宫看来不方便”语气轻顿,朱唇又启,“跪下”
“公主?”
眸中一潭静水若有蜻蜓轻点,泛起点点涟漪。秦楼安见他如此,心中些许快意。
“怎的,不跪?”
凤眸清冷相视,良久,月玦缓缓站起身来,片刻,直直跪下。
白衣委在她脚边,秦楼安不由自由的轻轻挪了挪脚,似是那角衣衫滚烫灼人一般。
垂眸看他跪在她身前,纵是如此屈尊之行,他做起来竟无半丝低卑之感。
如此看他,只觉他眉目愈加深邃,山鼻愈加挺拔。只是他眼帘低敛,看不清眼中是何情绪,那潭平静古水,不知可汹涌澎湃。
粉黛在一边侍候她用膳,本想着他受不住会开口乞饶,没想到半个时辰过去,他还如白石静卧一般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不言不语。
朝食将阑,她无心再逗留此处,眼前人虽生的好,到底也只是一副躯壳皮囊。
只要他不碍事,便由着他自生自灭。
“粉黛,陪本宫回去。”
“是。”
粉黛搀扶她迈出房门,那人依然不曾开口说话。
既然不求,便就自行跪着吧,待跪不住了,便不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