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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玦凝着谢容眉眼,思及如今扮作太监的梁伯玉,伯玉与喻舟何其相似,有大不相同。如今裴氏一脉已断,他断不能再让卓梁王一脉,步此后尘。
“先前听你言中说及喻舟乃是太过心急,你可是有惋惜之意,或是说你…有相助之意?”
“相助?如何助,助他灭掉西风吗?”
月玦低敛了目,一影惊鸿妙影似从眼底掠过,栖于心头。
“朝代之兴衰更替,与人之生老病死一般,皆有世间法则可循。单人独力,又怎能颠倒乾坤?若西风朝运不济,纵是无人暗中推波助澜,它自己便是江河日下。然其若顺世间大势,民心所向,你我纵是再有手段,恐也无能为力。若强行逆天行事,与西风开国之帝秦政,又有何区别?”
“那你……可是要作壁上观?”
谢容双目锁在月玦脸上,他不相信月玦当真会袖手旁观,毫无作为。
数月前东景虽败,月玦为质子,然他若是不愿,谁都无法将其带至西风。他不信月玦西风此行,只是甘愿做景宣帝地弃子。
月玦若是对西风之事漠不关心,又怎会知晓如此多地西风秘辛。
“西风这盘棋,我亦只是其中一子,并非执子博弈之人,有些事并非是我想做便能做,有些事亦不是我想不做便不做。执棋之人如何利用我,我并不会太在意,只要他们不会妨碍我的事。如此说,容可明白?”
闻言,谢容似听懂一般点点头,须臾又似不懂一样摇摇头。
“喻舟之仇并非小事,我亦不想牵涉于你。”谢容贴近月玦,一缕清淡地雪莲香沁进鼻中,稀释着积在鼻尖地酸楚,“玦,我惟一地徒弟死了……原来生离死别是这般难受的滋味。答应我,你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谢容俯首,额头靠在月玦肩上,阖了目,忍下一股用上眼眶地酸涩。感受到身前人压抑许久的悲伤开始于他心脉中涌动,月玦抬手抚了谢容背上,轻抚着他柔顺的发,如少时穷乐寺中一般。
谢容说他自己从未见过生身父母,他这般哄他入睡,如他兄长谢荀一般。
“我答应你,长命百岁。”
片刻,谢容站直了身,抬手揩去脸上不着痕迹的湿痕,见月玦双目中噙着柔光,不禁轻笑。
“你适才看我的这般眼神,怎的如慈母看孝儿?”
“…莫要胡闹。”
“不胡闹。”谢容难得答应的爽快,须臾敛下眼皮似有似无轻叹一声,“如今此处没有掘土的器具,我先送你回掩瑜阁,顺便备件铁镐,备壶好酒,我想单独再送喻舟一程。”
闻言,月玦颔首,未曾推辞,只是途中便让谢容去做自己的事,一人独自回了掩瑜阁中。
今晚于青鸾殿前,谢容出手将那人制住,他便隐隐觉得二人应是相识。昭阳殿上审讯之时,果见裴喻舟数次望向殿门处,看向谢容的眸光中,既有得见故人的欣喜,又有不知为何不敢相见的惧意。
他猜度谢容必会去救那人,出了昭阳殿后便直往天牢方向寻去,竟不曾想,竟是个如此的结局。
月玦方回掩瑜阁二楼,便见寝卧黛门外靠坐了一人,“伯玉?”
“玦太子?”一声轻唤,坐于地上的人醒来,身上已是凉透,“玦太子你可回来了,如今宫中都要闹翻天了,这才方消停一会儿。”
“我已知晓了。”
月玦轻声应下,谢容将裴喻舟劫走,此事秦昊必定已经知晓,如何不会闹翻天?
见眼前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月玦亦没解释太多,如今他已颇是乏力。
“无甚大事,有事亦天亮再说,你亦先回去歇息罢。”
伯玉听的出月玦声音中浓浓的疲倦之感,颔首应下后便退了,月玦回房之后倒头便也沉沉睡去。
此时皇宫之中最为明亮处,朝龙殿。依稀传出的摔砸破碎之声,渲泄着殿中主人的通天的怒火,如此之夜,注定不眠。
翌日辰时过半,秦楼安幽幽转醒,这几日夜间她都难以入睡,今日方将缺了的眠一并补回。
“公主,您醒了。”
绿绾听着幔帐中传出细微的动静儿,上前来讲帐子敛起,见自家公主虽是方醒,但一双凤眸却是格外清明,应是昨晚一夜好眠。
“公主,昨晚里您睡下后出了件大事。”绿绾一边侍候秦楼安穿衣,一边说着话,“夜间佑德公公率金吾卫押送那三人去天牢之时,小喻子逃走,还将其他二人杀了灭口,连押送的金吾卫亦昏迷不醒。”
“嗯?”秦楼安捋着墨发的指一顿,“小喻子逃走?”
绿绾沉沉点了点头,秦楼安未施翠黛的眉蹙起。这等事是不能开玩笑的,然发生的这事,却如玩笑一般。
皇宫之中,三队金吾卫押送,竟还让一个受伤不轻的人逃走?
兀然一声敲门声响起,秦楼安神思回转,示意绿绾前去开门。
“奴婢见过公主殿下。”来者是母后身边的宫女采桑,“公主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去正殿。”
“本宫知晓了,你且退下罢。”
采桑出了偏殿之后,秦楼安便在绿绾服侍下梳洗一番,飞鹊镜映着她清水如芙蓉的面,她却无有半丝自赏之意。
昨晚扮作小喻子那人,怎能逃窜了去?还是宫中另有其同谋?
片刻,秦楼安暂将心中疑云压下去了正殿。她到正殿之时,母后已坐至桌案旁用膳,只是如今侍候在身旁的人,却已不是往日那人。
“母后。”秦楼安噙了抹笑,行至案旁,“孩儿给母后请安。”
“你今日倒拘谨起来了。”皇后浅笑打趣一句,拍拍身侧的锦凳示意秦楼安坐下,“趁热吃罢,一会儿母后还有件事需安儿去做。”
“哦?”秦楼安坐下,“不知母后有何重要之事让孩儿去做?”
“亦不是甚大事。”皇后将一枚芙蓉糕浸入温热羊乳汤中,将玉碗推至秦楼安案前,“便是想着让你去掩瑜阁一遭,看看昨晚玦太子应下之事可曾准备妥当。”
闻言,秦楼安会意,“母后放心,月玦此人行事知晓分寸,定不会误事的。”
“如此便好。”
皇后浅笑点头应下,须臾,挑了挑眉看了眼正用着热羊乳的秦楼安。
适才这句夸赞,倒是顺手拈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