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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曼均?她父亲可是那位书画大家何如意?”
“正是。”
“那就没错了。”见孝煜面有不解,韩夫人解释道:“去年,孝娴跟这位何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印象极好,想给你说亲来着。可那时你远在宁州,一切未知,便不了了之。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碰上了。”
孝煜抿唇赧笑,双颊有微淡的红晕。“阿沅性子活泛,极易相处,孝娴姐姐对她印象好是自然的。”
韩夫人的眉眼比刚才要舒展些,孝煜很少看到母亲笑,此刻这般喜悦更是从未见过。念及是因自己的事让母亲如此高兴,孝煜更是开心。
“能跟自己心仪的人在一起,是难得的幸事。这世间,错过的人太多了,你要珍惜。莫要辜负了这缘分。”
韩夫人说着说着声音里带出些许伤感,孝煜知道母亲大概是深有所感才会如此,遂回道:“儿子明白。定会好好珍惜。”
“这事还需禀告王爷,由王妃出面来张罗。晚上无事的话不要外出,在院里呆着。”
韩夫人已经在王爷的书房外等了近一个时辰。在朱越的记忆里,韩夫人从未主动找过王爷,今日不仅主动来找,等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退意,看来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见王爷不可。朱越几次建言进去通报,韩夫人都说不用,等王爷谈完事再说。朱越便只好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近亥时,书房的门开了,韩夫人侧过身,背对着书房。朱越过来请,“夫人,王爷请您进去。”韩夫人这才转身朝书房走去。
听到朱越说韩夫人已在书房外等了近一个时辰时,安西王有瞬间的恍惚,以为听错了。确定是真的后心头竟有点紧张,不禁笑自己,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当韩夫人迈进书房,他心里紧张,喜悦,面上却故作镇定。待韩夫人落座,他也坐下后,问道:“听朱越说你在外面等了很久,可是有要紧事?”
“有件事需要跟王爷商量。”
“何事?”
“孝煜的婚事。”
自进屋来,韩夫人就一直未正眼看王爷,唯说到“孝煜的婚事”才正眼看了王爷一眼。安西王轻抿唇角,为韩夫人刚才那一眼心生荡漾。安西王有种感觉,孝煜的婚事怕是要脱离自己的安排了,如若不然,韩夫人当不会出现在此。“孝煜看中了哪家的小姐?”
早知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可这样被猜中接下来要说的话,多少有些不快,不过这样也省了她开口,算是扯平了。
“翰林院修撰何如意家的长女,何曼均。”
安西王眯了眯眼,“皇帝的前侍读何如意?那个书画大家何如意?”
“是。”
韩夫人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屋内好一阵沉默后,王爷道:“你怎么看?”
韩夫人再次看了王爷一眼,一如先前那样不疾不徐,“这位何小姐我尚未见过。只听孝娴和孝煜提起过,听着是个性情疏朗的女子。”
“孝娴?孝娴见过此女。”
“是。”
“能让孝娴挂在嘴边的女子,想来定是不差的。……孝煜年纪也不小了,何家那边若没问题,就尽早定下来吧。”
如此顺利便谈妥了,这倒是出乎韩夫人的意料。来之前心里打了诸多腹稿,结果一个都未用到。她微抬眉眼,欲言又止。王爷知她心思,道:“明日我会知会王妃一声,让她备礼安排人去何府提亲。”
韩夫人低头躬身道:“麻烦王爷和王妃了。”
生疏。明明是来求他的,却始终不肯低头,甚至连平视都吝于给他,只当他做外人。可又能怎样,心里有怨是真的,不忍责她亦是真的。“若云,孝煜也是我的孩子,何来麻烦?”
韩夫人稍顿后,起身俯礼道:“夜深了,不打搅王爷休息了。”
韩夫人行完礼转身就走。王爷望着她的背喊道:“若云……”韩夫人停下,等着王爷后面的话,等了好一会儿,听到王爷道:“夜深露重,小心点,别着凉了。”“谢王爷关心。”
刚才屋内的谈话朱越在门外听得清楚,王爷究竟是出于不忍回绝韩夫人还是真觉得这门亲事无碍,他尚不确定,遂问道:“王爷,这门亲确定要结?”
安西王手捻着下巴上并不算长的胡子思索着。“何如意如今只是个四品小文官,与朝中诸人亦无交际,素日里只穿梭于府中和翰林院文库,想来倒是比庐阳郡主家还要省心些。”
“现在看着是这样,但这位何大人毕竟在御前侍奉过,就担心日后……会不会再有什么牵扯……三公子又是个重情义之人……”
“何家是外来客,在永平府并无根基,姻亲上亦无动摇宫墙之力,这一点最是难得。他们若能安守己道,一世平安亦非不可。”
真的能如此当然最好。只是……朱越心中并不是很相信。这么多年,看了很多人,很多事,能如愿尚且要经历千难万阻,更何况本就潜在着风险的人和事。
跟父亲母亲摊牌前,阿沅先跟祖母透了底。事关阿沅终身大事,祖母嘴上应着会说服父亲母亲,心里却到底还是不定。
晚间,阿贵悄悄将老爷和夫人请至祖母屋内。
“安西王府?”母亲显然被这消息惊得不轻,同时觉着受了欺骗。这么久了,她竟然丝毫未有察觉,整日里还为阿沅的婚事操心不已。
母亲怨怼地看着阿沅,阿沅自知理亏,只顾咧嘴傻笑。
“安西王府那边同意这门亲事吗?别我们剃头挑子一头热,回头落个攀高枝的名声怎么办。”母亲怨归怨,可该问的却一个不落地问。
“听阿沅的意思,八九不离十。今儿找你们来,就是提前告知你们有这么回事,以防王府那边来了人,你们还蒙在鼓里。”祖母替阿沅解围道。
“她都把我们蒙在鼓里这么久了,我忙进忙出的忙她的事,她竟一点不体谅我的辛苦……”母亲说着说着委屈难过起来。祖母安慰道:“她没先斩后奏你就烧高香吧。我们阿沅还是知道分寸的。”
母亲被祖母这句话震得一时竟不敢出声。以阿沅的性子,做出“先斩后奏”的事来并非不可能,想来,现下可不就万幸吗。
父亲一直静坐未语,此时道:“王公贵胄的府邸,外人看着华贵无比,内里难免为是非之地。难进亦难出,你可知?”
王公贵胄府邸里的生活究竟什么样,阿沅自是没有体验过。借着孝翊的口多少虽有耳闻,读过听过的野史、正史、话本、评书,也知道侯门是非多,可她只想跟孝煜在一起,并不想参与任何争权夺利之事。
“我知道。女儿只想嫁一个自己想嫁之人。从前不确定此生能否遇见这样一个人,如今遇到了,便不想放弃。比起将来有可能要面对的是非,女儿更怕不能与他相守。还望父亲成全。”
阿沅跪伏于地,行大礼。
不久的将来,永平府必有大变,安西王府必然是这大变的漩涡之一,结局未可知啊。何如意多想跟阿沅说说心中的担忧,可那些担忧不能出口,亦不太容易说的清楚。心里不愿阿沅踏入那是非之地,却也清楚,儿女自有儿女福,此生若真有劫难要度,怎么躲亦是躲不掉的,做父母的哪能看顾一辈子。
“若你心意已决,那好吧。只是要记住,不负此生,勿求圆满。”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谢父亲成全。”
阿沅看着母亲,母亲强忍着泪水欲言又止,阿沅顿时泪如雨下,向母亲行礼,“谢母亲成全。”转而又向祖母行礼,“谢祖母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