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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所见的日暮,似是所有的日暮,却又不似任何一个日暮。妙啊!真妙!这画中似有昔日一代大画家何如意的印迹,难道……他曾怀疑过,但未问过晟王,也未问过姬晦文。他理解,也多少明白了些为何姬晦文此前死活都不愿离开。如今虽然还是要离开,但好在只是离开画院。有机会还是可以时常见面的。
“谢谢你给为师这个机会,有幸一睹你的画。好画啊!好画啊!为师自愧不如!”
“师父,您折煞徒儿了,徒儿惭愧。徒儿作画年岁尚浅,所见所闻更是极为有限,此画已穷尽了徒儿所有。哪里比得上师父的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你不用恭维为师。为师作画数十载,遍阅这世间名画无数,何为贵,为师心中有数。你的技法或许还有待成熟,但你的眼界和心胸已自成一体,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世间多少画师止步于难成一体,技法虽熟,却也只能作些一再重复的东西罢了,难有新东西出来。你不一样,你有自己的观念,体系,别具一格。答应为师,即便离开了这里,也切勿荒废了作业。切勿啊!切勿!”
“徒儿谨遵师傅教诲。”
这一年多,皇上神思越发混乱,时常半夜醒来,口中不断念叨,说梦见雍僖皇贵妃怨他,怨他将自己葬在景陵,不让她的灵柩回吴州,发誓永生永世都不要跟他在一起,死了也不要和他葬在一起。皇上气着了,提出要追封雍僖皇贵妃为雍僖皇后,迁陵至帝陵。一时间,前朝后宫一片哗然。
“本宫还没死呢!皇上竟然要追封一个死人为皇后,还要迁陵至帝陵,这不是在打本宫的脸吗?!”
皇后此刻正在气头上,林盛驻立一旁察言观色,待皇后愠气稍平后道:“这事儿确实让人恼。不过您也知道,皇上素来一言九鼎,这事儿八成没有转圜的余地。既然无力转圜,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什么意思?”
“邗王殿下已经不在了,将来的储君势必在现有的三位皇子中产生,您也不希望走到最后是那位昭王吧。”
听到邗王,皇后瞬间悲痛难忍,继而整个身子发起颤来,恨恨道:“自然不能!”
“翊王前朝后宫皆无根基,加之本人亦无争储之心,这样一来,便唯有晟王可与昭王一搏。这两位皇子积怨已久,这几年想必您也有耳闻。与其让那昭王登上储位,不如送晟王上去。晟王毕竟与我们无甚积怨,又与岳阳公主交情匪浅,将来若是晟王登上储位,我们的处境不至太糟。”
皇后思虑着林盛的话。将来若是那昭王登上储位,那俪贵妃将与自己共享太后尊容,光想到这点,她就难以忍受!可以俪贵妃母子过往的行迹,她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享受太后尊荣,他们曹公府又怎么会安然无恙?
“要是孝杰还在该多好!本宫也不至被欺侮至此!”皇后不甘地猛捶了下近手旁的座椅,继而呜咽起来,
追封雍僖皇贵妃为雍僖皇后。这对昭王的争储之路是个极为不利的信号。一旦雍僖皇贵妃被追封为皇后,迁陵至帝陵,那晟王就变相地成为皇嫡子,成为储君的不二人选。在内阁和文武百官看来,此举是否意味着皇上要立晟王为储君呢?
连日来,朝野分成了三派,争论不休。以安南侯为首的一些武将主张追封,以袁鸿为首的一些言官极力反对追封,以林盛为首的一些官员既未表示支持亦未表示反对,持观望之姿。
“吵吵吵,都以为自己能左右结果呢!”陈继良从保和殿里气冲冲地走出来。
“您老可别气着了身子,毕竟也是七十老几的身子骨了。”谢昂笑着宽慰道。
陈继良哼了道:“你还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今日上朝为何?!”
谢昂敛笑,“整个大殿上就您老眼明心亮。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可是有结果了?”
“结果倒是有了。可惜……没机会宣出口……”
想想刚才大殿上激烈的对峙局面,陈继良又叹口气。“幸得没宣出口,要不然今日是要见血了!”
“逃过一劫。逃过一劫。”谢昂憨笑道,“当今圣上乃独断专横之人,怎会因他们反对就不迁陵。再说这追封也是有先例的,不算违制。”
“他们哪里是因为追封在闹,明明是为储位在闹!”
“他们在闹的时候,皇上已经派人在准备迁陵了,并命宗正寺起草追封的文书和筹备追封的仪典。”
“那你今日……”
谢昂阖了下眼皮以示(今日他上朝就是来宣读追封文书和告知朝野追封仪典日期的)……”
陈继良无奈地摇头离开,口中喃喃道:“福兮祸兮,祸兮福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