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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靖怀哦一了声,尾音微微上扬,他垂下眼睫,将刑九神色觑得一干二净。
自古暗卫便都是死士,孟靖怀倒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贪生怕死之徒,若是他孟家军中有这种暗卫,怕是早在他手下死过千百回了。
孟靖怀不语,细细端着刑九那张满是血痕的外域面容,那如刀刃寒潭般的目光望得刑九汗毛竖立。
刑九暗暗吞了口带腥的血沫,心中百转千回,终是凝成一句:
“……我只知道,云奚城反那夜,他们曾在薛府后院谈至天明,隐约……还传来动土声。”
话音刚落,他便将心一横,弯下腰在地上叩了个响头,复添一句:“其余的我真的不知,只知道这么多了,将军饶命!”
他死死咬着下唇,头抵着冰凉的砖面,做了五成必死的准备。
许久,头上只传来一声笑。
孟靖怀拂袖拈来雾痕浅浅,他那双眸又恢复了古井般的平静无波,将所有嗤风都隐在潭下:
“你倒是个极聪明的。”
刑九那颗心落到了实处。
他赌赢了。
一个手下败将,孟靖怀不杀他,自然是留他有用,如果自己将所有全盘托出,没了价值,那下一秒便是他的死期。
刑九的弦外之音,孟靖怀自然知晓。
他的嘴里,可还藏着许多东西。
孟靖怀转身,襟袂带风刮过刑九的面,如刀刃般锋利,他稳步出外,在身影最后一抹将要融入黑暗时,落下了一句冷声:
“且好生待着罢。”
那道铁门缓缓关上,四周又恢复了死寂,眸底那丝光亮淡了下去,刑九浑身一软便瘫在了地上,他大口喘了好几口气,才强将心底那抹颤惧压了下去。
名动五国的晏朝孟少将,果真名不虚传。
如若他是亲着魏帝的人,想要争城掠地,那其余四朝根本就毫无反抗之力。
只可惜,孟靖怀不是。
刑九重重咳了几声。
在他听到的那些东西里,孟靖怀可是个深藏不露大人物。
也亏得孟靖怀不是亲着魏帝。
云奚城中一片寂静,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只有在月晕下的人影绰绰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崇山延绵成一线,清点过手中的钱钞,那抹身形就地烧了余下的两锭纸钱,他站立着,看着火光骤然而起。
“将军,天快亮了。”
不远处的副将瞧了瞧天色,踌躇半响,才敢低声。
孟靖怀肃立,垂眸望向火堆前的棺椁,凝了半响,他微微屈身,轻轻吐了口气。
这是沈知鹤生母卫氏的尸·骨。
他眼前浮现出那抹青烟色的瘦影,禁不住月华的轻漾,以及那个人儿通红的双眼,最后被自己揽入怀中。
纸钱燃烬,最后一点火光也熄灭了,有风拂来,将残灰卷起几个旋儿。
孟靖怀转身,走到副将跟前,沉声:“派人快马运回去,不得怠慢,这……是沈相的侧室。”
他最后两句说得极轻,压得很低。
副将心下了然,只是面上不露半分,他会意,俯身行了个礼儿:“属下明白。”
孟靖怀嗯了一声,侧身而过,走了几步后猛地一顿,双眸在黑暗中闪烁微光:
“谢无妄呢?”
那副将心尖一跳,先前谢无妄猛砸人家大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垂下眸去,耳尖忽然攀上了两抹红,只是被这漆黑的夜隐了去,半响,副将才迟疑着开腔:
“他说有事,而后……去了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