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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太蠢了,孟靖怀出征讨伐你母国之时,只身取将首不过掌间玩意儿,你的那位将军呀——”
景和拉长了尾音,啧了一声,颇有趣味地观陈皖神色。
晃动的烛光沿着空隙落到了陈皖一边的眉骨上,光斑跳跃着流淌上了她的五官,她指节一寸寸收缩,直至紧握得泛白,那汹涌的恨意瞬间迸发:
“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个草原上肆意骄傲的小公主,最后收到的却是未婚夫婿的头颅。
陈皖浑身阴鸷尽洒,连带着四周的气流都冰了下来,雾气流淌进她的缚嶙峋骨皮间,唯有一双盛满寒芒的双眸抬起,字字泄恨:
“主上,您说过孟靖怀会死的,我才会带着妹妹拜入您的门下。”
景和鸦睫垂着,对陈皖这副模样并无多大兴趣,他缓缓站起身,俯视着池中那人:
“我跟你的最终目的,是一样的。”
“可是你的那位妹妹,却好似不大听你的话呢。”
他笑着,却满是晦暗,字句冷冷如刀刃直扔陈皖心头,砸得被过往扯去神思的陈皖蓦然清醒。
陈皖在池中俯身,死死盯着地上的玉白石,面作恭敬,眸底却满是愤恨,她开腔,每说一字,喉间都疼痛无比:
“奴明白主上的意思了。”
结满深夜霜花的风吹落枯叶簌簌,支离的云拥吻一弯皎月。
景和转身,撩起云帐,衣袂一挥揽尽殿中暖意,他平了眉川,仿佛方才在热池边上险些夺人性命的不过是幻觉。
“不要自作小聪明了,”他脚步不停,走得极慢,“也别乱动脑筋,再有下回?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你也得去与你的将军团聚。”
云帐层层叠叠,景和的身影终究被掩盖。
陈皖不知景和是如何进的晏宫,也不知他要如何出去。
不知他的来历,只知他手段通天。
许久,层层云帐被撩卷起的微风才作一团扑向陈皖的面上,她撑着池壁起身,带起一身水珠,尽数挥洒在地。
她重重咳嗽了几声,抖着手去取了梨花木架上的衣裳披上,薄衫细密地贴在肌肤,寒意瞬间袭来。
可陈皖面色不动,她抬起自己的双手,只见满是被泡出的泛白褶皱,眸底逐渐深沉。
带着赤色。
她的将军,她的未婚夫婿,就是在那场孟靖怀一战成名的战役上被他直取首级的人。
陈皖阖目,画面跃然浮现——
浓墨泼穹,催压骤腾的炬火。
她的将军喘息便愈来愈迫,心鸣频比鼓擂,而斧钺于身后交错,铿锵之声渐响,已然迫近如斯。
再然后,便是晏朝那初出茅庐的少将,单枪匹马越过,以锋芒逼他喋血,如探囊取物。
主将阵亡,风大作,满营的陈兵溃散、旗靡辙乱,而胡语犹促,如弥溃的磬音,调转散去的兵马践踏着那位无首将军的身骨。
陈皖猛地睁开双眼。
陈旧的疤痕再被撕扯,便再滴汇如小川。
孟靖怀。
孟靖怀!
陈皖朱唇张合,将那三字念得狠狠。
她猛地拂手,那梨花木架刹那便被推落了热池,荡起的水花,在这宫殿中发出巨响。
外头仿佛开始有脚步声奔走,将入内。
陈皖瘫坐于地,那薄衫已然被激起的水花泼湿了,可她无动于衷。
眼尾上扬,细长的眼匿不住乌眸里的阴鸷色。
她曾在陈国的真主前伏地落誓——
哪怕在悬崖舔舐利刃,哪怕贵傲的她被驯养成奴,也只要孟靖怀·堕·入阿·鼻地·狱,受业火焚身,饿·鬼·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