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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儿可要一见?”
“旧友远来,自当相见。”
沈昭不咸不淡地回道。
而今边疆形势不明,周谨调至山西,非是善事,个中缘由松雪无意暗自揣测,但见沈昭神色无喜,便知其心中有数。
沈昭于战场厮杀时,她尚在京师,因此未亲见凶险。可奚落之声却不绝于耳。
沈家门户虽低,然终是书香之女,其随军出征……京畿已是流言纷纷,纵使沈昭心性豁达,不拘于此,沈家门楣却难免遭人耻笑。
且端平帝初授勋阶,意在其守卫即可,谁知小人攻讦,遂为把总出城作战。若非沈昭拳脚功夫了得,生死便在顷刻间。其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近日神木县可有消息传来?”
听得沈昭问话,松雪方收敛心神,“婢正欲回禀此事。”
她折身往壁角的矮柜行去,此柜专为存放往来书信,又依人事分门别类,她从中取了两封书信。继而走到沈昭身侧,低眉敛目地道:“姐儿,有封书信……是三爷寄来的。”
沈昭一怔,连忙接过书信。
“这从哪儿寄来的?”
“惠州。”
沈昭撕信封的手一顿,满脸欲哭无泪。“爹娘还是知晓了……”
松雪自小跟着她,深知其父女情深。
太康末年,沈昭外祖一族余家因事而废。其父沈行书多有不忿,上书劝谏,故被夺官身,贬于惠州,且非诏不得入京。此于祖籍北直隶的沈行书而言,无异于斩杀之刑。
因此沈昭自入京后便竭力平反冤案,永明末年,余家正名,沈行书遂为白身。然其性情耿直,为人端方,初入仕途,只因民生疾苦,岂料为政事所累,是故无意再惹庙堂,便留于惠州迟迟不归。
沈昭西征乃无奈之举,得知此事后,便落个清净,更无意传信于双亲。可惜纸包不住火……迟了两年,终是让人闻讯。
“您来偏关将近两年……若非三爷惦记惠州亲友,一直未曾入京,何至今时才知晓您出征之事?”
沈昭只好拆开信,匆匆看一眼,无非是责骂和关怀。她忍不住轻笑,继而又叹了口气,将信收起来。
松雪见她似笑非笑,不禁疑心信中内容,忍不住问,“可是三爷责骂了?”
“他老人家执意来偏关。”沈昭想起自家父亲在家中跳脚的模样,不禁失笑,“幸而已被拦住,否则今日难逃一劫。”
“想来三爷亦是焦急不已。”
形势所迫,松雪对西征一事不敢多言,然沈行书性情耿直,料想得知此事后,连朝廷亦斥责过,而今急于看望沈昭自是不足为奇。
“朝廷之命……”沈昭的语气顿了顿,神色微沉,“父亲一介书生,来此亦无事于补,何必劳累。”
松雪瞥见沈昭愈发粗糙的脸庞,忙低下头去,不再言语。自家姐儿身负皇恩,在此亦颇受责难,遑论旁人?再者西北风大沙重,沈行书乃儒雅书生,自幼生养精细,来此岂不遭罪?
沈昭复撕开另一封信,细细阅过方将其丢至火盆,眼见棉纸被火舌吞噬殆尽,才嫣然一笑,意有所指地道:“……用词之恳切,足见杜子固这神木参将已是徒有虚名。”
松雪见她胸有成竹,不禁讶异,“姐儿早知杜参将会有消息?”
“若非如此,我怎会常驻偏关?窦党之剑悬于头顶,此生死存亡之际,岂敢儿戏……着实让我一番苦等。”
沈昭眉梢微挑,复又想起杜巩在信中言及延绥之境况,形势甚是艰险。
“昔日杜子固乃一方镇台,延绥军中皆为门生故旧,料想东路参将虽不如往昔,可旧友在侧,不致奚落。怎知人心善变……而今更是受制于人。”
她想起其言词之悲戚,不免摇头,片刻后又轻笑,“杜子固雄心壮志,欲将延绥作囊中之物,东山再起……否则,何至我来偏关将近两年,才等来他一封书信?可惜……”
松雪磨墨的手一顿。一方镇台至礼下于人的参将……逢此落差岂会甘心?“恐杜参将心不诚,致事有所怠。”
“怎敢使其搏命?”
沈昭微微摇头,想起其言及之事,大仇未报,想必杜巩日夜难安。料想其亦是走投无路,才求于她这后辈。
“我与他皆有所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