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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荡荡,“话虽如此,可城池最终仍被修缮。既是为民获利,李正等人之举何足为虑。”
李端虽为偏关守备,然偏关将士之数在岢岚道西路为首,危及自身性命之事,谁敢轻率!在此事上,李端亦是被逼宫。
沈昭此言一出,周谨转瞬明白过来,却又不解道:“既为守城,又何必行攻伐之举?鞑靼扰边非今日之事,以你一人之力逐其于塞北,何其艰难。”
听得此言,沈昭却鲜见地沉默了一瞬,她的目光落在西北方向,一片起伏的山峦掩映着塞北黄沙。而偏关人都知晓这片青山后是奔腾的黄河以及一大片肥沃的土地。
“将异族永逐于塞北确非一日之功,然国朝疆土岂可流于旁人!”
沈昭的手摩挲着粗糙不平的城墙,似是边疆的沙砾,又似裸露于沙土的尸骨。
“重行兄可知,边关军民未必亡于异族?西北风大沙重,缺衣少食,开中法、屯田制皆难自给,是故军民渐失。然西北果无可存之处?闻春夏之际,时有军民渡河播种,然颗粒难收。”
周谨猛然间知晓她之意。
边关军制败坏,百姓生存益艰。非是气候愈发恶劣,其缘由在河套失守。
正始末年,太祖崩逝,国无新君,诸王争位,朝野颓败,又逢前朝余孽趁乱举事,战乱频发,尸骨遍野,为祸大周数年之久,以致经济萧条,人口骤减。
此后大周虽平息战乱,蓟州、宣府一带却仍受异族窥视,且世祖践祚迁都于北平,急需兵力。彼时山西行都司地广人稀,遂将其西部兵力迁于京师。山西失十三卫,领地由此减少。
同和年间,大长公主三征漠北,迫使部分异族迁向土默川,后定居于此。以致宣府一带虽太平,山西大同却屡受其扰。
太康年间,先帝始掌权,工于心计,离间臣民,遂党派之争频发。彼时鞑靼再度犯边,国朝却因党争延误战机,以致其侵蚀至黄河内部即鄂尔多斯地区。边疆战乱由此而起。
此后,大周数次欲收复失地,然皆败北而归。此已成朝野有志之士之心疾。
周谨恍惚忆起少时,曾于堂前阔论,言及收复之事披霄决汉,又痛斥朝廷不谋其事。激昂之言犹在耳边,而今再闻沈昭之意,一时竟是感慨万千。
他怔了半晌,而后大笑起来。
“我等守城戍边,是为民生安乐,若民无生存之道,杀敌何用?河套失守多年,正当收复之际!”
沈昭的冷沉之色收敛了两分,眼角染着笑意,“依你之见,此举非是痴人说梦?”
“怎会是痴人说梦!”
周谨似是想起沈昭往日所为,眉头舒展开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昔于金陵求学,何曾想会有今时?在旁人眼里,收复失地非一家之言,于你而言却未必。”
沈昭深知其意。
依周谨之见,她之兄长忝为帝师,今上视她如姊妹,陆太后更是亲赐昭平县主之位——已然天子近臣,大周女眷有几人可出她之右?
然党争在前,朝廷行事举步维艰,且大周国库空虚,想必一旦她上书言及此事,朝野定会群起而攻之——甚至撤职待家。
“此非一朝一夕之功。”
此前收复河套之事并非无人提及,然皆胎死腹中,其中难度可想而知。而今沈昭可为天子近臣,比之前人却便利许多。
周谨微微颔首,继而笑道:“若是窦党知晓你西征之后非但不觉艰辛,更有如此雄心壮志,想必对你来此追悔莫及!”
然收复之事少则十年,届时沈昭未必在此……却不知沈昭作何打算,毕竟边关非久留之地。
沈昭当即冷哼一声。
“及至出兵收复之际,窦党再悔恨交加亦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