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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下面人一脸懵。
廷蔚撸了撸袖子:“大秦律法,禁止养私兵,何况是前廷尉,好个李斯,胆敢知法犯法。”
虽说明面上规定禁止私兵,私兵会对王权造成极强的冲击力,但位居高位谁人不养几个打手在身边。
何况私卫不顶盔掼甲的,能和私兵一样吗?
新廷尉为了显得自己懂得多,稀里糊涂的竟然把私卫和私兵混为一谈。
他摸了摸自己油光水亮的胡子,看起来很是镇定:“鸟!堂堂廷尉明知故犯,这是一罪,扰乱大秦铁律国法,这是二罪,豢养死兵,这是罪上加罪,你们还不快快追上去,莫要让那罪人跑了!”
下面人立马道:“是,廷尉!”
人刚一火急火燎的走了,新廷尉腰背就瘫软下来。
他坐在这明正的高堂上四顾看了看下面的官吏,又悄声问旁边的心腹:“依你看,本官刚才的处置可有误?”
“???”
心腹大惑不解,一副欲言又止又堪堪咽下去的样子:“廷尉高明,就是这般。”
新廷尉笑眯了眼,摸了摸胡子道:“好好好,看来这个廷尉,好当的很。”
*
李斯派出护卫缉拿韩非,是已经识破了韩非布置的局。
李斯为了自己往后的高官厚禄,锦衣华服,不得不只有提着韩非去秦王面前觐见这一条路可以走。
届时尚且还能恳请秦王收回成命。
可诡谲的是,堂堂一个九尺男儿,竟然平白无故的消失一样,连个影都没捞到。
周边的家奴正在热火朝天脚不沾地的收拾金银玉器,李斯再度环顾自己这座七进七出的屋子。
雕梁绣柱,飞檐反宇,比起幼时住在山林里,那荒凉空旷,时常能够听得虎啸狼嚎的茅草屋,绮丽的像是一场他胡乱坠入的梦境。
他不甘心,实在不甘心。
这土崩瓦解的一切,轻易就能瓦解掉他无数个寒窗苦读的日日夜夜。
四年又三年啊。
拼死挤进上流官场,受尽白眼和屈辱。
“为的是什么,为的又是什么?”
权力,权力,无非是那永生的权利啊。
李斯张着眼望向惨淡的天空,北风习习,天没落雪。
他眼里也没有流出泪来,而是大吼道:“韩非呢,快抓韩非去见秦王,只要抓了韩非,这乱变的天,有本官在,谁也别想翻出风浪来!抓韩非,韩非!咳咳咳。”
他灌了一口气,脊背像是沉甸甸的稻穗,压得弯了,眼有潮水涌了出来。
李玥和若干的妻妾还有庶子庶女在旁默默的看着,谁也不敢打扰。
片刻后。
旁边李玥看着咬着牙狰狞面目的父亲,和缓开口道:“父亲,天色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怕是容易误事。”
她从身上递给他一张老旧的帕子,上面绣着的是山中不知名的野花。
布料柔和软,带着股久远的清香。
李斯没有看见,他仰起头来,老泪纵横。
李玥低下了头。
帕子抓的紧了。
这是她娘亲临死前给她留的,娘亲说父亲好歹是个读书人,做得个官,做子女的自然要为读书人争些面子,学些大户的做派,省得丢脸。
家中的银两全部都给父亲做盘缠花光了,娘亲时日不多,也要给她拿边角料子绣些帕子,“玥儿啊,你父亲是李斯,你也要衣冠整洁,做到尽善尽美。”
周围同龄女童早早就光着脚拾柴烧火滚泥巴,哪还需要用得上帕子。
小李玥拿起帕子越看越稀奇,将帕子盖在脸上,咯咯的笑道:“好小的布啊,娘亲,这是我小时候的尿布吗?我闻闻。”
娘亲只是笑,笑容在记忆中变的逐渐模糊。
李玥满口苦涩,很小声的看着李斯,问道:“父亲,您还记得,记得我娘,她什么样子吗?”
最后一句接近哽咽。
她眼泪也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李斯轰的接过她的帕子,摸到粗糙的布料,看都没看,直接丢掉斥责她。
“好歹是李府堂堂大姑娘,身上用的还是黔首的东西。哭什么哭,我李家长女岂能作如此出息作态!”
话音刚落,李玥就觉得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绞紧,绞的血肉模糊。
原来,娘不是让她为父亲争面子,而是不要让父亲看轻她。
“是啊,玉衣糜食养你几年,也养不出大家闺秀的样子,这种败坏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
后面有个父亲的小妾扭着腰走过来,捏着帕子去给李斯擦泪,“老爷——”
可小妾忘却了维护男人的脸面,李斯不愿被人看到她落泪,怒发冲冠,一巴掌扇了过去,“贱人!”
李玥瞬间也忘却了父亲的样子。
因为记忆中的父亲已经在一瞬间,在这暴戾棒打的一瞬间,和她的娘亲埋葬在孤坟里,埋在了凄凉的孤岗中。
她一步步的往后的退。
外面进来报信小厮着急慌忙的脸色,李斯铁青惊恐的脸,周围庶子庶女六神无主的哭哭凄凄,一切都在倒退,与她格格不入。
后面的挤挤攘攘的家奴打包着财帛又疯狂的把她往前推,推到了早已经预备好的马车上。
护卫在大喊,““主子,再不走真的来不急了,马上要有秦兵追赶过来了。”
有侍女为她拉开车帘,李玥回头再度看了眼富丽堂皇的李府。
某一处隐藏着的小角楼。
明明只是一刹那,却有亿万念头决堤而出。
秦国,还会再回来吗?
她握紧了拳头。
小角楼内,肩膀裹着绷带的韩非听到车马粼粼离去之声。
韩非单手拿着剑靠近窗扉,推开一小缝隙俯看。
两列骑兵追的虎虎生威,咸阳老百姓四散飞窜,街道上的马车拥堵不堪,整个咸阳城乱成了一锅粥。
他又从身上掏出个羊皮卷来,落笔写道:
秦国内乱,六国合纵事不宜迟。
*
李斯离秦,还是被秦军追赶着离秦,此消息一被放出,还在观望的外邦立马吓得魂飞魄散。
纷纷以为秦王要杀人灭口。
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赶紧卷了金银奔逃,活像是被狗撵一般,风驰电掣,快马加鞭的争先恐后出函谷关。
函谷关,兵家险要之地。
秦国没有占天时人和,地利总要占上一样。
“邃岸高天,空谷幽深,涧道之狭,车不方轨,号曰天险。”
就是为函谷关所作的绝唱,函谷关更是秦国至关重要的国门。
就这么极险极陡的窄道,都容不下两车并行,当秦国的腹地里涌出大批带着家奴仆从珠宝的逃窜官吏时,拥堵情况可想而知。
曾经秦国宫渴慕贤才,渴慕的夜不能寐,现在嬴政就撵这些贤才如撵狗似的赶开。
这场景要是被秦国先王看到,那些老家伙怕是连棺材板都要压不住。
非得大跳起来骂一句:好你个兔崽子。
祖宗估计会在地下想死他了。
在日落的余辉中,冷硬的北风刺入人的脸皮,从广袤的高空中,俯瞰函谷关这座城堡就如同一直沉睡着的黑色巨兽。
守城的士兵本已经经历了无数的惊涛骇浪,见到如此状况,急急的将事情往上报,恳请从别县调拨人手过来维序。
是以秦国宗室收到这信息的时候,已经快傻掉了。
现在真的是拉驴上磨,想哼哼都难以为继。
外邦走得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这种速度真的是以风卷残云般,完全不给他们宗亲任何准备的机会。
以至于他们没有任何后援,要完全直面繁杂冗长的事务。还有下面一大片缺口,他们要赶紧想办法遴选人员补上来。
自己内务没交接好,还是个二愣子,下面的漏洞就已经层出不穷。
命蹇事乖。
还在他们忙得脚不沾地时,太子丹趁乱逃了。
太子丹是燕王喜的长子,曾经在赵国为质,现又在秦国为质,有了太子丹,就相当于拿捏住燕国和秦国的和平。
现在太子丹逃窜,君上又寡待太子丹。
不敢想象届时秦国和燕国又会无端产生什么样的祸乱。
完犊子了,这下要彻底完犊子了。
众宗亲光听着就觉得实在是十分窒息。
他们努力的补上所有的漏洞,却没想到质子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这种耻辱,想想就觉得老脸挂不住。
“兵法有云,上交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你们谁负责伐交的?”
芈启沉沉开口,人群中互相左推右挤,白胖胖的胖子在中间好像充当个漂流的羊皮筏子。
见芈启的目光扫了过来,他很想装成鹌鹑躲起来,眼见躲不掉,支支吾吾的将身体从里面艰难扯出,堆笑道:
“昌平,昌平君,现在下官现任典客,掌管邦交和边陲部族事务。”
他一出场,所有宗亲都有种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的感觉。
这种事情当然瞒不住过秦王。
他们弥补不成只能垂头搭脑的去请罪,本已经做好革职流放刺字的准备。
没想到他们俊美无俦的嬴政正在动笔,闻言眼皮都没抬,“跑了就跑了,太子丹长着两条腿,谁也拦不了他走路,无碍。”
众宗亲:“.”
无,无碍?
跑的不是阿猫阿狗,那可是敌国太子!
还和君上您有过节,就怕有朝一日睚眦必报,燕国大军临下,您就一句无碍轻飘飘无碍揭过?
这不单单是放在秦国,这放在其余六国也是相当炸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