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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指的是妍雪双目伤后不可饮酒,方才交杯也只唇边沾了沾,剑灵也是知道的,不便催逼,少不得还是取笑一番,簇拥着新郎出房。
喜宴设在梅苑不远的蕙风轩。按往年惯例,时值年底清云园各位星瀚等都应该回来了,可今年有所例外,赵雪萍、陈倩珠、郑明翎等好几人不在,其他人都到齐了,也有七八个。旭蓝乖巧听话,园子里人缘极好,不但长辈喜欢,同辈的乃至各个级别弟子都喜欢跟他玩闹。旭蓝不仅向各位夫人敬酒,其他人也闹得厉害,他敬得也是勤快,一大圈酒敬下来,已觉微醺。
笑语喧哗中,谢红菁低声道:“绫儿怎么还不到?”
刘玉虹回答:“她甥女和我那不争气的好徒弟都不在。”
谢红菁眉头一皱:“孩子罢了,她是珂兰最好的姐妹,又是长辈,理该给予祝福。这样缺席,事后想起不妥。”
杨若华在后面听见了,忙道:“我去找。”
“不用找了。”刘玉虹的酒杯还在唇边,头也没回,却懒洋洋地说,“她来了。只来了她一个,我还以为她会把那两个不懂事的带过来。”
许绫颜慢慢地进来,足音轻悄无声,神情似乎也轻得察觉不到。刘玉虹迅速与谢红菁对视一眼,从彼此目光之中,看到一些冷意。刘玉虹抢上前去,拉住许绫颜,笑道:“阿蓝和小妍大喜之期,你这作长辈的无故迟到,未免过不去吧?来来来,我代小新郎倌罚你三杯。”
许绫颜微笑道:“我迟到了,当然要罚酒的,不过你有什么资格代替阿蓝?”
她从不如此说话,每一个字里,都凝结冰霜,刘玉虹天不怕地不怕,这一刻莫名担心起来,低声唤:“绫儿……”
“阿蓝,快快过来,向绫夫人敬酒。”
谢红菁也是一反常态地站了起来,把旭蓝召唤过来,“你可得多敬绫夫人几杯。阿蓝,还记得小时候,她是最疼你的,即使现在,绫姨仍然是最疼你的人呀。”
蓝一点没察觉,笑嘻嘻地斟了一杯酒,“绫夫人的好,我和小妍都铭感于怀。”
许绫颜一顿,接过酒杯,脸上那层淡薄的笑意却一点一点在消失。
忽然,左手一侧,酒杯里的酒,细水长流地倾倒于地。
“我真想不到,阿蓝,你父母双重热孝在身,便这样匆匆忙忙的成婚。”
喧嚣得沸反盈天的蕙风轩,快速、而反常地静寂下来。
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
旭蓝喝多了酒,脚下软绵绵的,仿佛站在棉花堆里,脑子也是迷迷糊糊不开窍,背后却是沁出凉意的冷汗:“父母……双重热孝?”
许绫颜纵然豁了出去,仍不欲在人前揭穿其母。――哪怕方珂兰是极不体面地死去,私生子秘密一旦传扬,对她的名誉还是会有彻底伤害。――她只冷冷道:“你心目中根本没那样一个只生不养的父亲,他被人谋杀,死无葬身之地,对于你来说,是否只会解脱、欢喜?”
谢红菁冷哼一声,脸色铁青。严厉的视线扫射之处,众人如坠冰窟,再笨的人也知道这里留不得了,一个一个悄悄地飞快溜走。只有几名星瀚和鸿风没动。
“父亲?……”旭蓝立足不定,耳边阵阵轰鸣,全未察觉这个喜堂已经肃然一空。
这么着急的成亲他原是想不到,但是和妍雪的婚事,除了有龙天岚那个非意料中的因素以外,还因为,他俩互相取暖的需要。师父既逝,无论旭蓝,抑或妍雪,都好象突然没了主心骨,急需相扶相携走到一起。
养母裴翠自尽,生母方珂兰也几乎是自愿求死,对于这样的结果,裴旭蓝除却悲伤毫无能为。两位母亲去世未久,不是没顾虑,可是妍雪这时更需照顾,情形特殊,长辈们也都赞同和谅解,他自己也能解除这个顾虑。然而,若是父亲被人谋杀,那就完全不同。他这作儿子的,怎能无视血海深仇,只顾洞房生春?
“父亲?”少年俊彦的面庞血色消退,“他死无葬身之地?”
许绫颜冷冷绽开笑容,“这件事你的妻子亲眼目睹。”
“够了!”谢红菁拍案而起,“绫儿你闹够没有?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出去!”
谢红菁做了多年的帮主,平时虽不常拿这个身份出来,但不苟言笑,心机深沉,姊妹间多有惧怕。许绫颜也不例外,听她厉声呵斥,不由得向后退却,一阵伤心,两行泪珠夺眶而出。
要是方珂兰在世,必定出头回护许绫颜。但是如今唯有一个敢和谢红菁叫板的刘玉虹,只是闷闷而坐。这个事情毫无预兆,许绫颜行事谨慎性情温柔,旭蓝是她最要好姊妹的儿子,她也从来全力呵护华妍雪,在关系到两个孩子一生幸福的婚宴之上,竟会如此反映,实在让人想不通。
刘玉虹等当然都很清楚小孩子之间的把戏,旭蓝和淑瑶有段时间走得很近,哪里瞒得过这些人。可旭蓝打小就是那样,上到云姝,下至剑灵,惯于做小伏低黏黏糊糊,他年纪又小,只是天性如此,连说他到处留情都不能,淑瑶明明就是动错了心思,许绫颜若是为了甥女伤心痛苦而出此下策,根本不占理。
更头痛的是,裴华已经拜堂,已是事实上的夫妻了!刘玉虹很难说得清对妍雪的感情,那小丫头拂她言面、桀骜不驯、专会闯祸,然而,却从未讨厌过她。不管她是否拜师,不管她真实身份,在看到那个孩子伤痕累累地回归清云园,满心眼里都是不舍,妍雪能嫁给旭蓝,能够慧剑斩断千丈烦恼丝,是她的福气,刘玉虹可能是全部云姝之中最由衷高兴的一个。许绫颜出此惊人之语,话语中的挑拨意味再分明不过,明着就是拆散两人好姻缘,方才谢红菁不火,她都可能不耐烦了。
许绫颜恢复勇气,幽幽地道:“怎么,小妍没有讲吗?那一夜,她就在郊外树林子里,亲眼所见,你父亲中了王晨彤的毒,被她一刀一刀的割开,千刀万剐,粉身碎骨。”
她说一句,旭蓝退一步。
“不……”他趔趄后退,“小妍没有告诉我,她从未说过!她……她为甚么瞒我?”
红字的喜,血色的怨,突然其来的潮涌般的红色,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还不出去!”谢红菁一掌拍下,桌面上盘儿盏儿齐齐跳动,汤汁酒液流了一地。众人知她动了真怒,纷纷上前,想把许绫颜哄出去。以旭蓝性子,即使他父亲死得那样惨烈,妍雪知情不语,就算恼火,也是一时激愤。事后慢慢去劝他,妍雪是为他着想,怕他伤心,未必不能谅解。当务之急,是怕许绫颜再说出什么不可意料的话来,要尽快将她请走。
许绫颜哪里肯走:“我只是陈述一些事实而已。师姐,你急了?但是旭蓝他终要成人,你们,什么都不肯告诉他,倒底想瞒到几时?你们对于这些孩子,只会宠,只会溺爱,最后也不过令这些孩子生长于暖巢之中,经不得半点考验。不是么,堂堂的宗家继承人,就是那么半疯半傻的了。”
刘玉虹再没想到她的矛头指向自己而来,听她讽刺自己的儿子,固是有气,但是提到宗质潜,难免立即想起刘银蔷,再大的火也不能。脑海中电光火石,忽然有些明白许绫颜作的原因。
“绫姐,你这是怎么了,”李盈柳柔声相劝,“你可是病了么,我送你回去罢。”
“我没病,清醒得很。你也不用做好人,我说完该说的话,就走的,不赶我也走。”许绫颜语气危险,“阿蓝,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师父,还活着。”
在场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
谢红菁扬起手来,便是一记耳光。
许绫颜没有闪避,只一会,白玉样的面庞之上,缓缓浮起五道指痕。她反而微微笑了起来,不再说话,反身走了出去。
门边一条略显伶仃的影子,许绫颜不曾停留,亦不复回顾。
卸去沉重妆面的妍雪,静静站在蕙风轩门口。
这一晚妍雪心中殊无快乐,却有莫名的安定。可是老天注定,不许她安定。她怔怔地瞧着不远处她的新婚丈夫,后视线从她脸上划过,却好象视而不见。
“没错,你父亲去世时,我在场。”她轻轻地说。
旭蓝咬咬牙,方能声:“你竟忍心不说。”
“先开始,我不晓得怎样对你开口……”
“真是多谢了。”旭蓝苦涩一笑,“但是我父亲被害究竟有多久了?”
“……一年多。”
“这一年多,只怕我难受,便不忍心说,要不是今天、今天绫夫人说了,你就一辈子不告诉我么?”
妍雪一声叹息:“不,后来是我忘记了。”
“忘记了么?”旭蓝惨然一笑,“我原也晓得,你忙着追寻身世、寻觅爹娘,师姐,你是情愿痛苦,哪怕被毁灭也在所不惜,定要知根知底求证一切,却不念我、不念我,也是人家的儿子……你就不顾念些儿于我,忍心让我做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浑浑噩噩度过此生?”
他向来也不曾对她说过半句重话,如今那样伤人的话出口,妍雪只是默然不加分辩,但这沉默的态度让旭蓝更难受、更痛苦,心头沉甸甸压着的千钧大石,似也更难以搬开了。
只因两人都很明白,旭蓝的痛苦,不仅仅是因他父亲而起,更是缘于,许绫颜提到的后面那个消息。
丧师的剧痛令两人走到一起,转眼之间,却有人说,师父没死。让他们做这些事的理由变得可笑,而旭蓝之父被害的消息,成了最后一根粉碎信念、压垮根基的稻草。被压得难以喘气的旭蓝,无法不怀疑,是否真有成婚的必要,妍雪投向他的怀抱,是甘心情愿还是仅仅加以利用?
妍雪慢慢扭过头去,语声轻颤:“阿蓝,这件事是我的错,确然无疑是我的错。我是那么的自私,什么事都只顾自己,请你原谅。”
高傲如斯的华妍雪,竟会当众开口认错,旭蓝激愤难当的情形之下,也是为之一呆。
“师父!师父!师父!……”
云姝无不巴巴地盼望事有转机,不料当此关头,传来这么煞风景的大呼小叫,人人都冲着刘玉虹瞪眼弹眉。
加速冲刺、不看眼色闯进来的小丫头是刘玉虹的好徒儿。
然而她惊慌失措、无比恐惧的神情使得刘玉虹一句呵斥噎在喉中:“生何事?快说!”
“绫夫人走了!”不愧是剑灵之中堪与华妍雪比肩的出色人物,薛澄燕开口便切到关键点上,“她还带走了淑瑶!我看绫夫人的情形,似乎是下定决心不会回来的样子了!”
“啊?!”这话引起的效果,是在场云姝脑子里无不轰然一炸,刘玉虹追问,“她去了哪里?她向你说什么了?”
“绫夫人哪里向我说话,淑瑶姐姐整晚垂泪,”薛澄燕大大的眼睛狠狠白了旭蓝一眼,“绫夫人只对她道:孩子,我带你找个清静之地。便这样走了!”
“嘿!”刘玉虹不由得回头,这当口,竟然还笑得出,“你三番两次赶她走,倒真是走了!”
谢红菁可全无她的幽默感,气怒交集:“她吃错什么药了,气性恁大。做错了事还一走了之!”
刘玉虹道:“现下怎么办?”
谢红菁的火气只在转瞬之间,立即便收敛怒容,冷冷地一字一顿:“找到她!”
说罢,拂袖离去。留下一干人面面相觑――虽只三个字,更未明确表达态度,但是大家心里清楚,帮主已然气极,找到许绫颜是第一步,找到以后,这事没完。许绫颜越是躲得远远的,越是只会让帮主生气,最终也是她自己吃亏。
不过刘玉虹是有一丝丝的怀疑,那个女子,固然是从不主动出击,却也是向来轻易不吃亏的啊?难道,这次真的是反常如斯,当场作搅局不算,又将自己置于如此不利的地步?
看看这个已然面目全非的喜堂上,那对小冤家还在你眼瞪我眼,刘玉虹叹了口气,头痛无比地、懒洋洋地、第二个站了起来,溜走。
薛澄燕本有不少话想冲裴旭蓝作,然而那两个人仿佛神不守舍,毫不在意在他们的身外,又生了何事。澄燕将临到嘴边的话缩回,想了想,跟着师父跑了出去。
刘玉虹头也没回,走了一阵,才道:“惟恐天下不乱的小家伙,你很开心吧?”
澄燕嘟着嘴道:“师父太偏心了,只顾人家成亲一团欢喜,徒儿留下来照顾好朋友,算得上惟恐天下不乱吗?”
“得了吧,你是好心。”刘玉虹学她的口气,“淑瑶姐姐整晚垂泪,本来那里着了火你非恨不得加把油,这点小算盘少在我面前摆弄。”
澄燕吐了吐舌头。
刘玉虹已走到一座亭子里随便坐了下来,抬头望着夜色,今夜又是个流星乱飞的夜晚,脸现怅惘之色。这在她是很少见的神情。
“燕儿。”
“嗳,师父。”
“别和小妍作对。”刘玉虹叹了口气,“就算淑瑶怎么样,不是小妍的责任。她很可怜。”
澄燕默然。
“你们性子有三分相像。可惜没有多少机会接触,本来,可以做朋友的。”
澄燕看了看她,黑而亮的眸子里有几分不服气,但她毕竟不是华妍雪,即使有所不满,也并不言语。
“我知道,你一向不服气。滕阴学苑年年剑灵比试,三鼎甲,偏偏是,她第一,你第二。”刘玉虹摸着这孩子的头,“傻孩子,你比她晚进学一年呀,用得着时时记在心上吗?”
澄燕脸红了,她的一点小心思,师父原来昭然若揭。只是师父不想管,她也不爱管这样琐碎的事。
“师父只想你气量更大些,容得更多事,更多人,方能成更大器。”刘玉虹低低的叹息。这一晚是非迭起,她好象也有些转了性子,居然对着徒弟大讲道理起来。
澄燕禁不住盘算,师父似乎无所不知,那件事,她究竟知道么?是不是说出来呢?
两名流影级的坛主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向刘玉虹禀报:“绫夫人不是去往园外她自己家里,她是骑着清云的马下山,可是出了园子,中途便换过马匹。我们只查到她去的方向不是期颐,去往何处却未能查明。”
刘玉虹颔:“我估摸着也是这样,想着暂时躲起来,那是不会轻易让你们找到的。继续寻找下落吧。”
澄燕十分惊奇,这两人向刘玉虹禀报追查情形,但她一直跟着师父,却未现她的搜查命令是几时出的。
这个消息早在料中,纵然如此,还是充满郁闷之感。许绫颜外号“散花天女”,一套金碧箭法神乎其技,不过,在刘玉虹看来,她的近身技能偏弱,而且双目不便,带着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小姑娘,她们云姝的仇家也不少,很难说是否会生意外。
澄燕看她眉头打结,心知她担忧甚深,小心翼翼地道:“师父,有一件事……”
刘玉虹目光一闪:“你还有什么没说?”
“呃……”澄燕吞吞吐吐,“师父,您是不是还有个孙儿?”
“什么?孙儿?”刘玉虹怀疑自己的耳朵。
澄燕鼓足勇气:“是绫夫人说的!”
她把许绫颜在桥头的话源源本本讲出来,在刘玉虹听来,宛若阵阵雷鸣、电闪,黑夜里偏遇见极光,冰雪里燃起火焰,悲寂之中涌出欢欣,绝望之中生出无限希望来,然而,那一阵阵的风狂雨骤都渐渐平息下去了,刘玉虹怔怔呆,脑海里只有无比清晰一句话:“我有孙子!宗家有后!”
“绫儿!绫儿!我说她是傻了不成,怎么竟莽撞行事。原来……原来……如此!”她深深地苦笑。
“师父?”澄燕糊涂了,师父何出此言,这和她有个孙子这种事情是哪儿跟哪儿呀。
“唉!”刘玉虹长长叹息,眼中悲欣交加,人却冷静下来,向徒弟解释,“燕儿,你还不明白么,她赶到喜堂之前,在桥头说的那番话,可不是怜惜淑瑶简单的泄,更不是一时冲动吐露真相,她是有意借你的口将这秘密揭穿出来。她今天所做的事情,等于是拆散人家新婚夫妻,即使绫夫人在帮内位望尊崇,也是说不过去。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今后相见,只要帮主气没消,她就不免吃亏。然而,她有一个外孙,我刘玉虹竟有个不知晓的孙子,她便有恃无恐、立于不败之地。蔷儿已死,她悄悄收养这孩子不知多久,她可以给我,也可以不给我,为了这个孙子,呵呵,那没法子了,我就必须装着孙子,千方百计找她、哄她、请她、护她,她丢下什么烂摊子都是落到我这里给她收拾。”
澄燕冷汗滴下来:“有这么复杂?我还以为、还以为……”
她说不下去了,确实,许绫颜吐露那个秘密的时候,她也曾有怀疑,绫夫人并不象是激动之下就会随便说话的人呀!
脑海中灵光乍现:不需要武技,也不需要强权,却仅仅、凭着漫不经心的几句话,便能将对她不利的局面全盘翻过。
――这,想必就是所谓的权谋之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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