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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村镇医院后门溜走了。赶回家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带着老大,将老二老三放在隔了条河的东村唯一的姐姐家里,和我爸开始了躲躲藏藏的生活。
这一躲,大半年过去了,我弟如约而至。可是老躲着也不是办法,家还得回呀,我爸妈最终硬着头皮还是回了家。
奈何如此冥顽不灵的我父母呀,让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该如何开展工作呢?生下来已成为事实,那就罚款吧。
“没有钱呀,家里哪个值钱你们搬走好了,再不行给你们把我的房子也拆了。”年轻的老爸,火爆的脾气。
家里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把家里的全部粮食都抬走也不够呀,怎么办呀?唯一的剩下了一个破旧不堪,常年漏雨的老房子了,该怎么办呢?
三番两次教育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如今还大放厥词。不教育他们,以后工作如何开展呢?到了杀鸡儆猴的时候了,不然歪风邪气难以抑制住了。
如果是我,如果在那个年代,如果那个年代能调来一台铲车,我就叫铲车压平那房子,让他们永远记住生活的苦难,而不是多养一只羊的事情。
可惜没有如果,在那个年代,人们只能端个梯子,爬上房顶,一块一块瓦片往地上扔,将瓦片摔得稀巴烂。这样实在是太累人了,那就拿来一个铁耙子,往下撸砖瓦,揭草席,露出它的脊梁骨,让人们都去嘲笑它吧。
就是这样,在一片嘲笑和羡慕混杂的氛围中,我们搬到了我爸的一个朋友家。
对于我老爸这个朋友,在我的童年,虽然只有几面缘而已,但我对他的印象极其深刻。因为他的父亲当了我一年思想品德课的老师,当时还是我们学校的校长,很疼爱我们这群小孩,常常可以看到他慈祥的笑容。
而我爸这朋友,因为早年上学不求上进,奈何家有一个严父,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孝子还没有教育出来,逆子便响当当的告知村乡,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独自混迹江湖。伤了老父亲读书人一片苦心,没法见村乡,便搬到了三里路队去了,独留给他一个庄子地,一个空房子。
我家被计划生育掀了屋顶前,那房子已经空置了很多年,我爸便借来住了。
而我爸的朋友在外面混当,起步时干了一些混事,名声便不好了。趁着改革开放,心性灵活,在外面淘了些金,开始了人模人样的生活。
或者说,吃过了生活的苦,悔恨交加,希望落叶归根,便开始频频回家,渴望得到老父亲的原谅。
我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见他。那时,我们家已经搬进了新房子。他领了一个年轻貌美比我妈小太多的女人来我家,给我们几个小孩都带了小礼物,印象最深的是给我大姐了一身粉色喇叭口的的吊带裙子带一件白料子的短袖,我大姐穿不上,给我二姐穿了两年,然后我还欢喜的穿了一年。最后实在是被洗的泛了白,料子滑丝了,才扔掉了。
有一天我给我妈说,我做梦梦见自己穿着那件裙子,然后我妈便讲了那件裙子背后的故事,我才真正的体会到小孩的喜欢,在大人心里真不简单。
故事只听前半段,人间至善。而后来,那个女人找不到我爸的这个朋友了,便找到我们的家里了,我爸妈才知道这个朋友欺骗了人家女孩,谎称我爸是一个退休勤俭的老干部,可以帮她些小忙……
我妈听到这里,背着我们赶紧把人家之前送的礼物折成了现金还给了人家。最后,那一件裙子和一些小玩意成了我父母用自己的辛苦血汗钱买给我们的,尽管他们是多么舍不得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二次见他,那时,和他一起来我家的是一个男人。他让我爸给他磨上两袋子面粉,承诺会给面粉钱。我爸好面子,老同学难得回来捎带看他一次,面粉钱也不好意思要了,便嚷着让我妈淘麦子,又给拉到磨面坊磨好,让他直接到面粉坊拉走,我妈说,:“麦子钱就不要了,把磨面的工钱给结了。”
我当时,帮我妈推架子车,拉麦皮回家,他给我妈满口答应着,“嫂子,你放一百个心,我一定结,不白拿,回头我都给你。”
隔了几天,开磨面坊的邻居到我家来,问我妈要钱,说“咱们这么多年的邻居,我还能问你要两次不成?”
我妈大怒,又开始指责起我爸,交得都是什么狐朋狗友。
第三次,我见他回来了,那时是我高中时候,他带了一个年轻的媳妇,媳妇怀里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据说是回来请求老父亲原谅的。
骄傲了一辈子,倔强了一辈子的老校长临终前选择原谅了他,他激动的喝着白酒,涨红着脸,眼角落下来悔恨的泪水。
后来,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