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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不满。覃凤仪笑着引常侍门外叙话,不知说着什么,不多时便也携小宦官们离开了。
一下午的课程便在学习墨的知识,种类几何,产自何处,珍贵平贱,如何分辨,如何研磨,如何取用,如何保存,如何清洁……百般的细节,细细讲究起来,竟也是繁芜庞大。
酉时散了课,覃凤仪单独又开了一会儿小灶于我,这才放风回了月池院。
进了院门便见前厅灯火通明,我心中一暖,姑姑终于得空回来吃饭了!
肉肉的香味从房中溢出,我小跑进去,果然瞧见姑姑正在净手,准备用膳。
“姑姑!”
我扑过去抱住她的腰。阿秋一旁笑着。
姑姑放下毛巾,轻轻摸了一把我的头说:“好了,先吃饭。”
我入了坐。一桌三个人,有些家的意思了。
“姑姑,你真忙,一个人竟当两个人用了。”
姑姑浅浅笑道:“所有事情,赶在这个节骨眼了,忙过就好。”
我一转眸:“我知了,最近没有皇后娘娘理事,周贵妃又是个不管事的,所以……”
阿秋踢了踢我的脚。
姑姑转头盯着我看了几秒,我不由得底下头扒饭。
心中嘀咕着,怎么她们好像不喜欢饭桌上聊天的样子呢?
走着神,饭粒子扒掉了一些在桌上。
我完全没注意到这是不应该的事,在过去的时代,米饭馒头都是整碗整个扔的……可,却又讨了姑姑的一脸严肃。
她左手点了两下桌面,对我说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再有,捡起来吃掉。”
我的情绪跌落下来,没敢再说话,筷子也没远伸,就着阿秋为我夹的菜,把那一碗米饭吃干净了。
饭后饮茶,用完了一盏,便被姑姑领到了书房。
跟在后面低头进去的,可还是没忍住四周看看。进门右侧先是一张坐塌,塌前矮几上摆着熏屋的水果。塌后一扇轩窗,将海棠香影儿尽收。
书房后侧,整面后墙与半边右墙,两面儿的书架,书本卷轴装的是整整齐齐,满满当当。挨着右侧书架的,是一盏不宽的多宝格,从上至下五层,放着几样精致的玉雕器顽。
关键有样吓人的东西——正中间最直观处,摆着个三层的戒尺架。三把大小不一,长短宽窄也各有不同的檀木戒尺,威赫凌人。
可姑姑顺势抽了一把,往书桌上一搁。
檀木尺配着宽大的檀木桌,光滑而坚硬,紫檀的颜色和光感,把严肃的感觉烘到了极致。
姑姑面东而坐,拿起册子,对我说:“局规守则二十条,背吧。”
我吸一口气,使内心平静如水,有条不紊的逐一背诵出来。
姑姑比对着册子,点了点头:“不错,一字不差。”
我一喜。
接着被提问女官职务品级之类的问题,我也一一答出。
通过书房与客厅之间的小窗,我看见了阿秋对我轻轻拍手,点头微笑。
我也对她一笑。
姑姑的神色还算满意,看着我道:“看起来用心听,用心记了。”
我正准备把心稳稳的放下来,姑姑神色一转:“今日课前,几个宫女去白湖堤摘凤目莲之事,是你在背后鼓动吧?”
我心中一咯噔,却也不服,这事儿如何能够再度过我一堂呢……
我微微噘着小嘴:“已经当众向覃凤仪解释过一次了,若再解释,话还是那话。”
姑姑抄起尺子,“伸手。”
我眼中立马泛起泪光,委屈巴巴的说道:“姑姑不去惩罚那些媚上欺下的坏人,反倒来罚无错之人。何况,花更不是我摘的。”
姑姑压着怒色:“你自以为无辜是吧?她们谄媚逾矩是真,而你鼓动怂恿亦真。且不管你是何发心,单论结果,毁坏淑妃娘娘精心栽培的昂贵花草是不是事实?这结果有没有你的一份原因?说!”
我被呵斥的又怕又气,不知是哪一种情绪多些,竟使我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带着轻微的哭腔说道:“可惩罚泼焊不良之人,总要有些代价,再名贵不易,也只是些花草。”
姑姑一咬后齿道:“无大无小!先说惩罚她们,即使该罚,也轮不到你来。再说那些花草,贵人主子们只会认为,今日你敢毁坏主上的花草,明日你便敢蹬鼻子上脸毁坏主上的性命。”
姑姑将戒尺抬起来,语气坚决:“伸手!”
我抽着鼻子,准备伸出右手。
姑姑又道:“左手。”
我颤颤悠悠的伸出去,一点点张开手掌。
然后尺子挥的快速,噼啪一声,正中手心。
我连忙将手收回,右手捂着左手,放在嘴边吹着。这一惊使我噙着的泪掉了下来,轻轻跺脚呜咽了两声。
“谁让你躲的,继续。”
我揉着手心开始小声嘤嘤嘤。
这个时候阿秋推门进来抚了抚我的背,随即跪下替我求情道:“姑姑饶了妹妹吧,刚来咱们房里第二天,您就罚她。何况,这事情并没闹出什么动静,淑妃娘娘方才还只说都是孩子,一时贪玩也是有的,并未生气。姑姑就不要跟妹妹计较了吧!”
姑姑一横眉:“怎么今日里你也多话?出去,不然连你一同罚了。”
阿秋不敢再阻,退出去了。
姑姑看向我。
我知拗不过姑姑,便咬牙又把左手伸了出去,别过头来。
又是一声脆响,我抱着手哭出声来,可只哭了两声,便赶紧收了,哽咽说道:“姑姑见菟儿十次,有五次都是要打一巴掌的。如今半个月没见,想姑姑了,可热乎笑脸没见,又是一顿打!覃凤仪知道我背后有您,还叫她们几个跪在院墙外惹您看见,撺掇您罚我。若姑姑也不疼呵菟儿了,估计彩丝院雪夜之灾,和昭庆殿被皇后娘娘拿着木玩偶故意非难这种事情,便又要日日有了。”
姑姑呼出一口气,气韵柔和了下来。
她静默了一会儿,放下了戒尺。竟意外的拉我入怀,抱着我坐在了她的大腿上。
双臂揽着我,拿过我的左手,轻轻揉着。温和说道:“彩丝院叫你在雪地蜷缩了一夜,是姑姑的疏漏,姑姑每次想到这事,也是心中一紧。不过皇后借口发难你那天,圣人得了信前去救你了。”
“只不过你这丫头自己办法想的快,圣人快要走到昭庆殿宫门之时,便看见你摇头晃脑的从里面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圣人还嘀咕说你无礼,后来知道你伤风病了,便也没放在心上。”
我一抬眼帘,睫毛上的泪光便一闪,“真的?”
“自然。所以除夕夜,姑姑瞧见你看他的神情有些不敬,方才说了你几句。你想想,这前前后后,许多事情,是不是你有很多不对在里面。”
我又底下了头。
“好了,摘花一事,便不再罚你了。但姑姑讲的道理,希望你能够用心想想。”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右手背:“留着右手不打,原是叫你练字的。姑姑可是拜读过菟儿的字体,真可谓是春蚓秋蛇,小鬼画符,乱七八糟。”
我咯咯笑了。
“来,趁还早,姑姑教你临一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