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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制约着去学什么四书五经,经济学问仕途,故而转偏杂学旁收那些公子哥大老爷们不屑去听的旁门故事。
特别是单钰和单馨两姐妹,老太太本就偏爱女孩子,加之生得乖巧伶俐相貌出众。更是被单家主母捧在手心里疼爱放纵,连那风月小说之流也任由姐妹二人支唤小丫头偷偷带进府里来读,直到姐妹二人发觉这类被公子少爷们视为禁忌读物偷着念的东西着实荒诞没趣才作罢。
后来单钰又恋上了乡野鬼事之流,那时府内正传着闹鬼之类的话,正巧赶上了姐妹二人的兴趣。
据说是自家一个亲表兄弟,叫王景番的。年前来单家找四哥哥玩的时候,结识了大夫人房里的小丫头迎春。这王表兄是个浪荡风流子,喜欢去招惹小丫头俏妇人。当天一见迎春一步三摇懒洋洋进来与他上茶水,又生着一张白净脸蛋,杨柳细腰十分惹人怜爱。
而迎春丫头也是没经过人事的,乍一见这王景番模样俊俏,举止又斯文。还以为找到了个归宿,她们这一类的小丫头到了年纪总归是要送出门去的,虽不指望着要什么明媒正娶,也可盼着他能提携着把自己从丫头变成姨太太。
这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够搭上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单家的男人,除去还未娶亲的四哥哥,哪一个又没个通房丫鬟姨奶奶的?就连刚娶亲的五哥哥也是一个样子,在新娘子进门前,先立了通房丫鬟。
但这件事在王家主母眼中就是断不能行的,更何况王家和单家虽然表面交好,但暗地里总是以家风不严,子弟浪荡较劲。如今出了这种事,王家主母正好表面没奈何,背地里指唤着王景番的姨太太跑到单家来找姨太太们串门子,三句话里夹枪带棒说大夫人屋里家教不好,教出来的丫头一个赛一个的骚狐狸模样专勾主子的魂。这话自然也传到了大夫人耳朵里,闹得脸上再没面,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回屋里教训自家丫鬟。
那日据传连外间的小厮都能听见迎春的哭嚎,据说是大夫人动了气要把迎春赶出去,在厨房里的迎春娘丢了脸正拿着棍棒满院子碾女儿,嘴里骂着没皮没脸的下流种子之类云云。只盼着如若教训了一顿狠的,大夫人能可怜可怜这个丫头心软留下来,或发到别的房里去也可,总比就这样送出去好看一些。
可但凡是在单家稍待了些时日的,都知道大夫人的性子是说一不二的。加之平日就厌恶丫头和主子乱来的丑事,故而这迎春断然不可能被留在单家了,再打也是惘然。
下午一些的时候,迎春娘被劝回了厨房,留下小丫头一个人在冷冷清清的菜园子里。
实际上这时候的事,哪里怪得上她一个小丫头?她不过一个糊涂人,自以为爱上了一个俊俏男人,自以为可以像说书人故事里的丫头似的从着混沌大府里脱身出去。怎料那王景番自己不是个东西,甜言蜜语花前月下的得了便宜,如今事到临头抽身就跑去王家背后藏着。
怎奈何,他是一个男人,也是主子。
单钰实在替这丫头不值,但她们身在内院,是一直到迎春投井过后才得知此事的。
王夫人那会追悔莫及,骇得几日夜不能寐,上佛堂去拜了又拜,诵经礼佛的只求迎春丫头成不了厉鬼,缠不了自己。幸而后来单馨去了,宽慰几句到也将此事了下来。
但人到底是没了。
据说那次日晨间,照顾菜园的老妈子照例去打水来浇菜。一连放了两次桶子下去都没打着水上来,这才低头往井里一瞧,正对上迎春丫头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尸体已有些浮肿,惨白惨白衬着晨雾,直骇得老妈子当即昏死过去,躺了半个月还不能下床来。
自那以后,单家府里就有了闹鬼的传闻。一会子是东屋里的二夫人丢了手镯子,有丫头看见半夜鬼影乱窜,镯子就没了。也有小厮半夜解手,瞧见个花衣裳身影站在不远处冲人招手,仔细一看正是迎春的云云。那会正值单钰单馨对这些事热枕,虽然平日和这下丫头没什么交集,当即也带了祭品去那菜园子里祭拜。
说是祭拜,实际上姐妹二人是偶得了民间传说里的见鬼之法。说是在焚香烧纸的当口念叨什么咒,就能在半夜瞧见死人的魂来,说有什么心愿为了,了了心愿也就不闹了。
但单钰单馨两个胆大的千金小姐,背着大夫人和照看她们的老妈子如法炮制了这套法子,终归也没见着迎春的鬼魂。正失落与鬼神之流大抵并不能信以为真时,换来了那王景番骑马跌死的消息。
莫非真的是因果报应,迎春去找那王家的报仇了?
若真是如此,到也可以理解她为何不来找单家人闹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想必这个丫头死了也是明事理的。到不像大夫人那般,拿着自家面子逼死一条人命,终而落得煎熬数年吃斋礼佛赎心中不安的下场。
两位单小姐有了这条铺垫,更是对乡野贵事愈发上心好奇。满心理觉即便是鬼,也是有道理可讲的,不存在什么厉鬼无故就把一个人带走的荒诞事情。
二人就这么找到单家老四,四哥哥正忙着劝好事的亲戚朋友先回府里去,待这件事情查明是哪个山精野怪作祟再另择吉日邀请诸位上府里吃喜酒不迟。忽而听见随行小厮覆耳上来说九姑娘有请,也就不再过问继续胡搅蛮缠想趁机看单家笑话的亲戚们,兀自道了一声告辞便往自家内院去了。
他的两个小妹妹正等在会客堂里,手中拨弄包着红艳艳硬纸的甘蔗糖吃得正欢。他只好苦笑道
“好两个亲妹妹,我在前头这么折腾半日,你们到清闲。”
单钰扭头看见他来了,也笑道
“我们不清闲又能怎么办,和你们似的上蹿下跳不成体统不说,再也干着急。”
单馨是在一旁附和,三言两语便将这位学富五车的四哥哥给噎住了。就如此也不足性,两个小丫头又缠着他来核实红药的话。起先他也怕这玄乎乎的诡谲异事吓住了妹妹,可又一瞧这两位大小姐攥着他衣袖子大有不听完不撒手的势头,这才无奈开口。
在祠堂的大致情形确如红药丫头所说差不了些许,只是四哥哥在府内陪新郎官五爷应酬亲戚。却听祠堂的回说喜轿被抬走往西城门去,当即顾不得许多也备马去追。当轿夫抬着花轿正出城门时,单四爷大喝一声“站住!”。
说来也怪。以往城门如此,不仅来往人行会侧目瞧你热闹,那守城的也会举着枪棍瞧你要做个什么名堂。偏就那时,他那声呵斥并没有起到如此效果,想来是当时周遭一圈子人都给那附身猪头上的魔怪给魇住了。
四哥哥停了停,喝下一口茶。不等单钰开口再催,终于说到了将他骇住不敢再追的情景。
“那四个轿夫将花轿抬出城门,我正欲追上去拦下来。却见他们停了一停,竟一起回过头来瞧着我。”
他叹了一口气,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是脸色煞白难看。
“我看见他们哪里是什么人脸,分明就是四个纸扎的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