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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就问道:“你是打算,顺便用这件事引出他来?”
林姜转头对他笑:有一个不必说就能明白自己主意的人,实在是像炎夏吃冰淇淋一样开心的事情。
她拿着一个糖人细看,点头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还不如趁这件事把贼引出来呢,自然也就正好全了胡婆婆这件事。”
之后又放下了糖人:她不爱吃纯甜的东西,还是带回家去跟黛玉一起看着玩吧。
卫刃闻言点头:“好,那我再叫人去加加温。不过,他本就打算要大年三十往陛下跟前去告状的。”
两人这番对话,落在旁人耳朵里必然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但他们两人却交流的毫无障碍。
他们是在说大皇子的事儿。
且说堂堂‘镇国将军’大皇子殿下,自从荣获这个光荣称号被迫出宫后,起初是完全被父皇打蒙了,待反应过来后,就陷入了痛苦万分的境地。
而且这伤痛还是历久弥新。
凡是逢年过节,初一十五进宫时,镇国将军大皇子都不免与几位亲王弟弟相遇。
作为长兄的他,每次见面要按着爵位高低先给弟弟们见礼,口称‘见过亲王’的时候,都是一把刀扎在他脆弱的小心脏上。
以至于他有次喝多了在府里发狂,边摔酒壶边对月吼道:“父皇若这样厌弃我,何必封我什么镇国将军,干脆赐死我算了。”
之后猛劲儿上来,又要冲进宫求皇上赐死,还是被两个分到镇国将军府的属官死死拉住:其实大皇子要寻死他们也没啥意见,但别去御前寻思啊,他们这些属官被分到大皇子府就够可怜了,哪里经得住他这么折腾。
万一惹得龙颜大怒,赐死一府,连累他们这些倒霉蛋也死不瞑目。
当然次日酒醒后大皇子也没了去跟父皇当面对线,请求赐死的勇气。
倒是有两位吃他银钱的门客,听闻大皇子颓丧,就来劝他些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之类的话,又说皇上只是被小人蒙蔽,将来必会重新爱重大皇子这位长子之类的套话来安慰忽悠他。
而大皇子也就把这些话当成救命稻草一样。
说起小人蒙蔽,在大皇子眼里,‘小人’,或者说‘小人们’是谁那相当明确:当年狠狠参了他一本的林如海,见了他从来没有好脸色的绍王父子,还有明明是捡来的孩子却更得父皇看重的卫刃。
都怪这一群小人把父皇蒙蔽了。若不是大皇子没本事,清君侧的心都有了。
林姜作为这些人的亲眷,当然也被大皇子划到了记恨的人里头。
他近来就准备以林姜为突破口,狠狠还林家一刀。
经他密切的观察和花钱购买情报,他发现林姜居然胆大包天,有违成帝爷圣意,招揽宫女为己用,私下设立女医馆!
这还不参一本大的?!
而且一旦林姜出事,肯定能牵连林如海:你自己就是礼部尚书,怎么管的侄女!
其实大皇子这次找的突破口还不错,毕竟林姜这两年做的事儿,虽然都是禀报过皇上的,但也算是都踩着规则的底线打擦边球。
比起恪守礼仪做官无懈可击的林如海,以及霸王似的绍王府,大皇子还是决定柿子挑软的捏。
而且他知道卫刃和林姜就在这个年节成婚,他偏要在这时候狠狠参奏她一本,最好父皇震怒,夺了她的官位,看她还有什么脸嫁人,看林家还有什么脸面过年出门!
当然,大皇子选了大年三十进宫告状也是不得已——毕竟皇上厌烦他,他每回按日子进宫后,请求往明正宫给父皇请安的请求经常被驳回,只能收到一个‘不必来’的回复。
这不只好趁着过年的时候,所有出宫的皇子都能回去给皇上磕头的机会告状。
至于说卫刃为什么对大皇子要参奏林姜的事特别清楚,甚至连自己都知道,是因为镇国将军府有一个门客就是他安排的人。
卫刃相信,安排人看着大皇子的绝不止他一个,起码二皇子三皇子也有人在里头。
可以说,大皇子的政治智商真是低的令人发指了。
自家府里都跟个溶洞似的到处都是孔,还非要伸着头出去窥探别人的漏洞。
“好啊,务必让他把胡婆婆这件事也参上,才好方便我在陛下跟前过了明路呢。”也省了费两遍事。还要她再请旨安排一位成帝爷时的老女医。
要没有大皇子先弹劾,贸然提起还真不好说。
卫刃点头:这也不难,大皇子巴不得多收集些‘罪证’,在大年三十晚上一举拿下林家,给自己出口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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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两人在马车中说话时,忽然听到街上有孩子惊喜的声音。
林姜撩开帘子看了一眼,果然见纷纷扬扬雪花落了下来,如同洁白鹅羽。
“瑞雪兆丰年。”林姜笑眯眯:“只盼着大皇子能送给我一份满意的新年礼物。”
卫刃颔首:“他会的。”大皇子的莽,值得信赖。
林姜正好又看到外头商户屋檐下,立着卖糖葫芦的小贩,红色的山楂糖葫芦在雪中越发显得晶莹剔透,看起来比平时好吃多了,就扯扯卫刃,指给他看。
卫刃叫停了马车,下去给她买了一串山楂糖葫芦,一串糖山药豆:“不好多吃。”
林姜就只吃了一个,然后把剩下的递给卫刃:“给你吃,辛苦你今天为老乡劈柴了。”
想起劈错的柴,两个人相视笑起来,车内甜蜜如同糖葫芦外头裹着的金黄色麦芽糖。
很快,今年就要过去了,明年一定会是更好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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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不负众望,果然于大年三十参了林姜一本。
彼时几位出宫开府的皇子刚给皇上磕过头,贺过父皇除夕安康,大皇子就迫不及待提出要单独私下跟父皇说话。
因皇上懒得理会他,他的要求被皇上无情驳回,还挨了两句冷言冷语:“有什么话鬼鬼祟祟的,不能大方的说?若有正事,就在这里说,不说便罢了。”
而其余皇子齐齐行注目礼,心里很是盼望大皇子闹点事儿出来,给年节下增添几分喜庆。
大皇子本想私下对奏,有的话也好说的更狠些。可惜父皇竟然不许,无奈,大皇子只好在其余四个‘讨人厌’的弟弟好奇目光里,慷慨激昂陈述了林姜几宗罪。
二皇子、三皇子闻此,果然也不意外,纯看热闹,心里还感慨:果然是大哥啊,居然真就大年三十弹人呢。
四皇子倒有些直脾气,因未曾在大皇子府里安排什么眼线,对此事就比较吃惊,当时就皱眉撇嘴,觉得大哥有病,大过节的给父皇添堵。
这朝中臣子或有过失落在大哥手里,但要上奏,也该等年后再说,何苦大年三十来回这话,惹父皇不快。
而五皇子则是依旧沉静,目光平静如水看着大哥:多看两眼吧,总觉得以后可能见不大到了呢。
听大皇子‘慷慨陈词’的过程中,五皇子也在脑中过了下林姜任太医院正来,做的各种事情,唇角露出微不可见的一点笑容。
其实林院正做的这些事,其余皇子和朝臣们都看不到吗?不,他们只有脑子,能猜到这位她敢这么干,必是已然私下得到了皇上的允准。
所以绝不会像大皇子一样跑过来,说什么林院正有负圣恩,背着皇上违逆圣意——林院正要真是这样拎不清的人,也不会以女子之身走到今天这个官位,得到皇上这样的信任。
所以连御史们都放弃弹劾了。
没想到大皇子总是特立独行,‘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不但走出了独特的镇国将军之路,顺便还要指点下别人,大无畏的就来皇上跟前弹劾了。
画眉公公依旧是一副木雕脸,心里却做了个惨不忍睹的表情。
甚至有点心疼自己服侍多年的主子:长子是个蠢货,皇上一定心里也不好过吧。
皇上的性情与真实想法没有人比画眉公公更了解了。
旁的皇子只看到了皇上对林院正超乎寻常的信任,只以为是像太上皇放纵秦太医一样,对林姜是对心腹太医的纵容。
只有画眉公公知道,林院正做的这些事情,其实也是皇上想做的。
他在明处要做一个圣德帝王,以孝敬治国,不会做出任何违背祖宗规矩的事情。
可其实皇上本人就不是一个安分守旧的皇帝,这种踩着祖宗底线游走的事情,他最喜欢了。
怎么能让朝臣说不出话来,又能让自己改了旧制,是皇上最喜欢最乐此不疲的游戏。
在这方面,皇上对林姜父女就很欣赏。
大皇子这一状告上来,注定倒霉的只有自己。
此时大皇子正慷慨激昂,以最新获得的胡婆婆情报做了结尾:“成帝先祖曾明令,被赶出宫的女医再不许行医,林氏却明知故犯,居然要请当年的余孽去自家医馆,可见是蔑视皇室和父皇的龙威。请父皇明察降罪!”
说到最后还跪下了,以表郑重。
皇上从一开始就在支颐看着他,神色不辨喜怒,此时见大皇子终于住嘴噗通跪了,就淡然问道:“说完了?”
大皇子抬头挺胸:“儿子说完了!”
屋内氛围瞬间古怪起来。其余擅长揣摩皇上心思的皇子们,只觉得脊背一凉,有点害怕接下来父皇的龙颜大怒。
也就只有大皇子昂首挺胸,等待皇上的正义裁决。
然而皇上并没有发怒,他只是懒洋洋点了点头:“说完了,那就滚吧。”
还对画眉公公吩咐了一句:“今晚年宴上撤一席。”
画眉公公应下,心里盘算:继八皇子之后,大皇子再次荣获被赶出过年家宴的殊荣,真是一对卧龙凤雏。
大皇子瞬间呆成了冰雕。
但画眉公公可不会让他继续发呆,连忙给屋内两个太监和门口两个龙禁尉使眼色,让他们来‘请’大皇子出去,践行皇上方才说的那句‘说完了就滚吧’的圣旨。
二皇子一贯喜欢看大皇子热闹,看大哥倒霉,但又想在父皇跟前装个好人,于是上前来:“大哥不会说话怨不得父皇生气,只是今儿是除夕,还请父皇饶恕大哥一回……”
皇上目光转向他,依旧淡然平静:“你也可以出去陪着他。”
二皇子立刻闭嘴:“儿子不敢,但凭父皇圣裁。”
想装活菩萨,结果差点变成泥菩萨,吓得二皇子心脏病都要犯了,连忙躲开老远,希望父皇别再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