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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姜原以为,??卫刃府中会人少些。
毕竟林家亲友虽不多,女方这边送嫁的人,也比卫刃没有强,??且林家在京的亲戚重,??单荣国府就来了好几个姑娘,而凤姐儿的热闹又可以说是一节更比六节强。
便是不加上林姜这些年结识的夫人小姐们,??送嫁的场面也是说的过去的热闹。
林姜当时就在想卫刃这边怎么办,??卫刃可没有亲戚,??他本人的身份又特殊,??也没什么朋友。
唯二关系好些的同龄少年人,已经都出现在他的迎亲队伍里了,替他在门前应过林府的诗词和射术考试。
所以林姜是做好了准备,卫刃这边热闹的宾客会少些,估计都是安静来吃酒送礼的同僚。
谁知轿子一进门,??她耳边就响起了无比喧腾而复杂的声音——是真的复杂,感觉这院中嘈杂声里,有许多她听不懂的话,??细听下去,??发现哪怕说大周话的人,??也是各种奇异的口音。
就像是……林姜觉得自己就像从前到了首都机场似的,还是海外航班的等候处。
趁着还没有下轿子,??她迅速掀起盖头,又揭开一点儿帘子看了眼外头。
果然卫府正门内,??站着数个国家的国王与使臣,??甚至还有那爱热闹的国君,??亲自来到外面近距离观看。
看上去都对这场大周的官员上婚感兴趣极了。
林姜从未想到,??她的大婚会被各国使臣围观祝贺,??她后知后觉,或许胖猫是附赠的,这才是系统爸爸真正的礼物吧。
而宝石一回头,看见自家姑娘居然掀了盖头从帘子里往外看,吓得脸都白了,立刻堵着林姜掀开的帘子缝儿,低声威吓道:“姑娘!”
林姜这才悻悻然给自己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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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皇上既然见证了两人立婚书,更觉这场姻缘与自己有莫大的关联。而这些年卫刃不与皇子朝臣多来往,也正是合了他这位皇帝的心思,甚至算是他打小教的。
既如此,他就不愿见忠心为他的臣子,反倒大婚之时寥落。
于是他特意与几位宗亲老王爷,并几位亲近大臣都提了一句:“朕是瞧着他长大的,谁料一转眼竟是大婚的年纪了。待到了正日子,你们这些长辈也可去喝杯酒水,添添喜气。”
从前不敢跟皇上心腹有什么私交的大臣们,此刻骤然变成‘长辈’,也就明白皇上心意,纷纷表示会在那天带着子孙到场道贺。
认真执行皇上的明示暗示,去捧人场。
只是在皇上心里,还不够圆满:他能送去宾客,却送不去祖宗族谱。
按照大周的礼仪风俗,在大婚当日,新娘乘轿到了男方家中,要先往祠堂行叩拜祖宗之礼,其次见舅姑等近亲,还要再行一次持笲跪奉枣栗的礼——到了卫刃这里,这些跪拜自然全要跳过了。
甚至,三拜之礼中的二拜高堂,因男方双亲也不存在,这一拜也只好按下不提。
主婚人绍王爷当时还跟皇上嘀咕过:这是他见过最省事的一场大婚了。
林姜也原以为今天能少跪三四次。
谁料画眉公公卡着时辰就来了。
皇上不是不替卫刃遗憾的。他甚至想过,要亲自到卫家来,作为‘二拜高堂’的高堂出现。
但做一个皇帝的理智,还是压制住他的情感。
皇上心里明镜儿似的:他只能心里视卫刃如子,但他终究不应当名正言顺出现在高堂的位置上,甚至不能够亲自到场。
一来整个大周没有这个规矩和道理,便是他的儿子们成婚,也只有带着新妇来叩拜他这个皇帝的,没有天子亲至的。
二来,皇上一旦出宫,整个场面就不再是两个新人的婚礼,而是一场慌乱的接驾,也与他本意相违背。
高处不胜寒就是如此。
他既然是天子,就永远只能坐在高远庄严的明正宫,等着人来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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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皇上也依旧是那个皇上,喜欢踩着规矩的底线做事,要找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是不能出宫,他的圣旨却可以出宫。
就在绍王爷要主持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之前,皇上的圣旨到了,卡的时间刚刚好。
画眉公公接了这个差事,并没有让以往负责传旨的太监去,而是回禀了皇上他亲自出了宫门,来到了卫府。
及至入了厅堂,见到林姜一身嫁衣的时候,画眉公公都有些微怔,甚至觉得眼前微微潮湿。
他先清了清喉咙,才当着众人宣布了皇上的圣旨:晋原御前龙禁尉统领卫刃为京营节度使。
在场宾客第一反应都是:皇恩浩荡,卫统领,不,现在应该叫卫节度使了,真是简在帝心。赶着大喜的这一日,皇上下此圣旨,就是着意锦上添花,以圣命给大喜之日增光了。
而林姜的第一反应却是猜中了皇上心思:这道圣旨今日此时才发,其实是作为二拜高堂那一跪来的。
皇上终究用另一种方式,成全了他们两人婚堂上的三拜之礼。
甚至还不止补了一跪,这道圣旨一到,次日一早他们就得一起进宫叩谢圣恩。也算是全了次日一对新人要给男方长辈敬茶的流程。
卫刃跟着皇上时间更久,也更明白皇上良苦用心,以至于都有些怔住。
还是画眉公公宣旨过后上前一步,面向新人提醒道:“请卫节度使接旨。”
卫刃这才压下心中动容,接了明黄圣旨,然后扶着林姜起身,又对画眉公公拱手:“请白公公留下喝一杯喜酒。”
画眉公公十分遗憾:“咱家还要赶回去。”原本传旨就不是他的差事,他回了皇上能出来,就已是天恩了,再留下观礼吃酒是不能够了,叫朝臣们看着也不好。
卫刃与画眉公公不熟(尤其是这两年,画眉公公对他还有点小意见),还是林姜,能明白他的处境,就直接对旁边宝石道:“既如此,就拿酒过来,先请公公吃一杯。”
一时有丫鬟捧上托盘。
卫刃倒了三杯酒出来,递给画眉公公一杯,又小心放了一杯在林姜手里。
画眉公公一饮而尽,杯底朝下亮了亮:“咱家祝两位大人两位百年好合。”
林姜于喜帕下面眉眼弯弯而笑:画眉公公总是她的知己,今日人人都贺,祝卫大人与卫夫人百年好合,只有画眉公公,依旧是坚持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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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姜用手帕捂了捂脸。
宝石则将周围的灯烛都点起来。
这一日真是漫长,及至这大礼全成,又送走了男宾女客的,果然就到了上夜时分。
冬日天还黑的早,此时外头都是黑沉沉一片了。
宝石就问道:“姑娘要不要再用些宵夜?”今日席上,姑爷在外头配官客,姑娘在里头亲自款待堂客,忙忙乱乱的估计也没吃好。
林姜摇头:“没事,我趁空也就吃了不少。只是……”她揉着额头:“这酒也喝了不少。”
平时她跟黛玉在家,也会偶尔喝两杯酒,但今日着实喝的太多了——主要就是茜香国的女王和公主,实在是太能喝,不但能喝还爱劝人喝,一杯一杯流水似的,她们脸都不带红的。
喝到后来,林姜都觉得她俩不是海外来的,她俩是东北来的。
“姑娘,那我去给你煮一碗解酒汤。”宝石的专业素质实在过硬,才到卫府不过半日,在陪伴林姜的同时,还能偷空把大厨房、库房等要紧的地方都摸熟了。
保证今晚姑娘就能要啥有啥。
这会子见林姜一张脸红若锦霞,眼神惺忪,就知道姑娘有点醉了。
林姜摇头:“算了,一会儿就睡了不用麻烦了。”解酒的汤药,味道都不是很好喝,林姜一点也不想喝。
宝石:一会儿就睡了?睡了?姑娘是不是真醉糊涂了,这,这一会儿可不能睡啊。虽然她还未嫁过人,但也是知道大婚流程的,今夜可是洞房花烛夜啊!
这会子姑娘在稍间洗脸卸妆的,姑爷还在里头等着呢。
说起这稍间的布置,还是林姜特意要求的。
当日卫府设计新房的时候,卫刃是问过林姜意见的,也按照她的方案,特意做了一个带门的稍间。
相当于是个颇具隐私空间的衣帽间兼化妆间。
此时林姜和宝石就在这稍间里头,林姜对着镜子慢慢擦着脸。
宝石眼睁睁看着姑娘眼神发飘,手好几回都没擦准地方,简直愁死。
她只好又试探着问道:“那姑爷需不需要解酒汤?”快说需要吧,这样她好多煮点,糊弄姑娘也喝一碗。
林姜没听到宝石的心声,只是摆手:“他们这种人,不会喝醉的。”
她研究过卫刃身上所谓内息的。发现他平时不动的时候,心跳和呼吸都很缓慢,能够保留最大的体力,一旦有需求,整个人血液和脉息却能流转的极快,能爆发出常人没有的力量。
所以除非饮酒的量大的惊人,酒精度数又高,否则他怎么都不会喝醉。
而今日他喝的酒,远远不到致醉量,也就是个全天基本喝水量。
宝石:唉,姑娘喝醉了都领会不到我的内涵了。
刚想再换个说法,就听叩门声响起。果然是卫刃见两人长久在屋里关着门,就关切来问林姜有无事,是不是喝多了,有没有不舒服。
见林姜摇头,宝石只好打开一条门缝,去昧着良心回答:“姑爷别担心,姑娘只是有了点酒意,奴婢这就为姑娘换下外头的大衣裳来,这婚服繁复难解些。”
宝石说到换衣裳,就见卫刃的脸色也像喝多了似的发红,不再多问低头就走了。
而稍间里,林姜也如释重负地换掉沉重复杂的嫁衣,穿上了一身家常的绣袍。
林姜尤其喜欢这件绣袍的盘扣花样。
并非常见的如意扣,而是银扣掺了金丝做的罕见的海灯模样的小巧纽扣,每一粒扣子都是一盏小小的灯。
而每枚纽扣的芯儿上还嵌着一块小小的晶石,在暗处就一闪一闪的,就如同一盏真的海灯一般。
宝石见姑娘拨着纽扣玩了半日,就不得不提醒道:“姑娘,衣裳换完了。”
林姜站起来的时候,还略微有点晃,走路也有点飘。她缓了缓神,就自己往里走去,见宝石要扶着她,林姜就推开她的手,还伸手摸了摸宝石的腮,认真道:“出去吧,接下来不是你这种姑娘家看的。”
宝石脸通红,同时在心内叫苦:……完了完了,姑娘喝醉了!怎么这种话都蹦出来了。
但她作为陪嫁大丫鬟,本来身份就有些特殊——在许多世家眼里,这种陪嫁丫鬟,基本就相当于送给姑爷的陪房。
但宝石是绝对没有当通房妾室的意思,所以这会子林姜直说接下来是她不该看的,她还真不好跟进去伺候。
只好看着自家姑娘,略有些摇晃地走进去内间。宝石心一横眼一闭:没事反正姑爷会照顾姑娘的,我,我就先撤离吧。
她走出去不说,还带上了整间新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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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姜走进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喝醉了眼花。
卫刃正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看一本书。此情此景,倒像是在书房,而不是闺房。
林姜就带着七分好奇走过去,站在他旁边:“这时候你看什么呢?”
卫刃抬起头,难得带着窘迫,但还是坚强地把书的内容跟她分享了一下:“这是宫里关于大婚……规矩的书。”
古代又没有电子设备,没有绘声绘色的关于生理卫生的科学教育片可以看。
所有成婚的男女,要不是至亲长辈,口传耳授新婚知识,要不就只能通过各种话本和书本子自学成才了。
卫刃当然是后者。虽然他已经自学了一段时间,但今晚还是很紧张,赶紧拿出来再复习一下。
要是以往,林姜一听就明白了,可今日她喝的有点迷糊,没弄懂这句话的意思,还有点蒙地继续问道:“规矩,今天不都走完了吗?还看规矩做什么?你还想着二婚用啊?”
卫刃:……
他被林姜的思维震惊地呆了一会儿,才继续艰难开口道:“你来,咱们要一起看看,这书上说,新婚容易……弄伤了人。”
一句话让他说的支离破碎的。
林姜听得费劲极了,索性就从卫刃手里直接抽走了书,自己看了起来。
看了两行字后并两张图画后,林姜终于慢半拍反应过来,卫刃在看的是什么,说的又是什么了。
只是酒意上头,林姜只是一笑:这简直是临上轿现扎耳朵眼啊。
随后她把书随手扔到地上,伸出两根手指抬了抬卫刃的下巴,用一种调戏良家妇女的姿态,眉眼带笑道:“看这种书能学到什么啊,我就是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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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林姜按着生物时辰钟醒过来,只觉得眼皮沉重。
昨夜之事幡然入脑,她静静躺了片刻,反思良久,在心里发下重誓:从今以后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卫刃已经起来了,此时端了一杯温水给她。
林姜都不想抬胳膊去接,只懒洋洋开口:“我今天能不跟你一起入宫谢恩吗?”
卫刃见她倦怠气弱,立刻道:“好,我自己入宫谢恩就是。”
皇上是不会生气的,卫刃能感觉出来,皇上对林姜是很宽和的,类似于长辈面对一个跟自己投脾气的晚辈,那种欣赏和纵容。
林姜:……算了我还是起来吧。
正是因为,皇上平时对她多有宽容之处,这一日林姜才应该进宫谢恩。不说别的,就昨日皇上为了全他们三拜之礼所花的心思,林姜觉得自己就应该进宫这一趟。
何况,君臣情分不比别的,一个要给,一个就要敬才是。
多少臣子都是倒在‘恃宠而骄’四个字上头。林姜并不愿意留下一点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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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石进来要请林姜换衣服的时候,就见姑娘正在敷桃花霜。
只见在用清水洗去桃花霜之后,林姜脸上倦色尽去,依旧是清水芙蓉面一张,神采奕奕起来。
宝石先是在心里感叹一下姑娘医术,然后就捧着衣裳笑道:“姑娘今日入宫,可就不能穿自家的官服,要穿诰命夫人的服制了。”
说完后,又忙道:“是我没了记性,该改口了,以后该唤夫人了。”
林姜摇头:“别改,老爷夫人的,都把人叫老了。”
卫刃上头没有长辈,他自己就是家主,按着辈分肯定不能称呼什么少爷,叫老爷才是正经。
但林姜一听老爷夫人,就觉得是贾政王夫人那个年纪了似的,觉得自己顿时长了三十岁。
宝石点头,又不免问道:“我自是可以称姑娘和姑爷的,只是这府里其余人……”
尤其是卫家的下人,肯定不能称林姜是姑娘。
林姜转头对她笑笑:“怎么连你也忘了,我可是有自己官职的。”
于是后来黛玉等人上门来玩,就发现这府里人人都不称夫人或是奶奶,见了林姜都是口称院正,称呼卫刃则是大人,弄得一门跟朝廷对答似的。
也算是京中独一无二的称呼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只说林姜今日换上正三品诰命的服制,与卫刃一起进宫谢恩。宝石给她戴上三品标配的六对冠花钗的时候,还笑道:“只是这身衣裳姑娘也穿不了两日,很快又要送来二品的命妇衣裳了。”
林姜本来就身上酸,顶着标准服制更觉得头沉:“甭管二品三品,还是太医院的官服穿着舒服。”在她看来,自己的五品官位,可比二品的诰命要紧。
宝石笑眯眯:“没事儿的,再过三天,姑娘就穿回官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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