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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旁支远宗,也未必第二日就能入宫来叩拜祠堂——宫里当日若有宴席等事,自然是先紧着宫里安排。
绍王府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皇上都提前吩咐过,绍王世子与世子妃次日一定要进宫来,不但要拜列祖列宗,还得来见他这个皇帝。
作为一个有好奇心的皇帝,他已经等了太久了:绍王在他面前私下提过好几回极满意儿子和准儿媳是郎才女貌,齐阳长公主更是夸这林家姑娘好几次。
皇上对这一对儿新人,当真是十分期待了。
而在亲眼见过后,皇上就理解了齐阳长公主,也理解了绍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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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日早晨,当皇上看到绍王世子与世子夫人进门时,不觉晃了一下神。
其实若是把两人分开单独看,周黎蘅是皇上见多了小堂弟,容貌再美,皇上也看惯了。
而黛玉作为闺阁姑娘,皇上虽从未见过,但后宫佳丽无数,容貌过人的的美人,他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也是见过的。
可这世上之所以有‘珠联璧合’四个字,就是因为当两个美人,尤其是两个气质合拍的美人,一同走进来时,那种彼此的加成就越发照亮了对方。
竟比单独的美给人的冲击要大数倍。
就连提早入宫,在明正宫等着给儿子儿媳保驾护航的绍王爷,一见二人入内也不由呆了呆。
且说绍王虽是见过周黎蘅与黛玉同行而来,但当日两人只着家常衣裳,不比今日,周黎蘅和黛玉是全幅世子与世子夫人的行头,入宫给皇上请安。
大周的冠服又庄严又华丽,亲王世子冠冕四爪龙配九珠,并衔有红宝。世子妃亦随夫君品级,戴四凤冠,佩九花钗九珠钿。[1]如此衣饰配如此人品,故而两人辉然而入时,连画眉公公这等对容貌不甚在意的人,都不免惊诧起来,微微眯眼,几乎不能承受这种华光。
上一回给他这样惊艳之感的人,还是绍王妃盛装入宫之时。
彼时皇上还只是默默无闻皇子,画眉公公也只是跟在皇上身后的一个内监,相隔颇远,但还是被绍王妃的美貌震撼了一下子。
只是当时,站在绍王妃旁边的是绍王——不是画眉公公不恭敬,而是两人单论容貌实在不搭,还好绍王气势很足,倒也不违和。
比起今日珠联璧合的世子与世子妃,是差远了。
皇上回神后深深颔首,对在旁边也看的倍感激动的绍王道:“朕恭喜王叔了,当真是佳儿佳妇!”
绍王一个没忍住,都忘记了谦虚:“可不是吗,真是好啊!”就这儿子儿媳往跟前一站,他都能想象到以后孙子孙女有多么玉雪可爱如珠如宝了,到时候带出去,他绍王府一脉就是周家最美的崽儿。
见绍王乐得合不拢嘴,大有失态,旁边画眉公公忍不住低下头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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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似乎连天气都有意成全绍王府,十月十六日的天光明媚,温度也合宜,穿着夹衣刚刚好。
而之后没两天,这京城的天儿就变了,一股冷空气袭来,那叫一个大降温,北风呼呼吹。
为此,绍王府还给观星阁又送了份礼:果然是大师啊,算的日子真好。
待到十一月初,京中已然冷到人若是不穿上大毛衣裳,在外头就站不久的程度。
这种寒冷时节,对上朝的臣子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林姜这时候就觉出太医院的优越来:不用上朝,可以缩在暖和的屋里,而不是在四门大敞的高大殿堂内吹冷风。
临近年底,各地报上来的折子也多,事也多,都盼着皇上在年底放假前给解决了,否则又是一拖一两个月过去。
故而这几日的早朝也都结束得晚了些。
皇上今日晨起,就觉得十分疲倦,这会子撑到下朝,便想着回去歇歇。谁知一站起来,忽然头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稳,连忙扶着龙椅再坐了下去。
这一起一坐,朝臣们都看在眼里,画眉公公更是第一时间赶上去搀扶,险些连拂尘都甩飞。
皇上闭目摆摆手:“无事,朕只是昨夜未休息好罢了。”
但龙体无小事,此事还是在臣子们心中留下了一片阴影与疑虑。要知道,皇上也已经四十七岁了。这岁数不说老,但在这个朝代也绝不是青春年少了,若是忽然病了谁知会如何。
皇上龙体不安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后宫。
贵妃当时就慌了,把那个给她出主意的女官叫来:“你不是说皇上身子康健,必然长命百岁吗?”
“若是皇上不好了,你也别想活了!”
女官骤然被死亡威胁,简直要哭出来,只好在一旁跪着。
贵妃简直慌死了在宫里连连转圈,要是皇上这会子有个万一,她的儿子还这么小,落在如狼似虎的哥哥们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尤其是贵妃自己在后宫不围人,仗着出身好位份高,从前皇上又宠爱,那真是只把皇后放在眼里,还是那种平起平坐的放在眼里,其余人在她的心里,那真是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因盼着自己儿子做太子,贵妃这些年对那些皇子的生母们颇有些敌意,绝对没有什么好的交情,交恶的倒不少。
所以贵妃是接受不了皇上出事的。
被威胁的女官:……我真是多余给你出主意,我这是遭了哪门子罪,摊上这么个主子啊。
虽说贵妃是慌得格外厉害的那个,实则其余的妃嫔和皇子们也有乱的。
这心思最乱的,却还是大皇子:要是父皇突然病倒,又没来得及立太子,那自己这个长子……大皇子又升起了新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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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姜到明正宫的时候,只觉得氛围与往日大不相同。
虽说接了京营节度使的差事,但卫刃也不是每日都要出京去郊外巡查营房等地,大部分时候,就在皇城内兵部的京营处当差。
而皇上有什么事儿,也仍旧习惯了交给他做去。
甚至此时圣躬不安,皇上也没有叫新任的龙禁尉统领,秦国公家的长子来护卫,仍旧是叫卫刃过来,于门口挡着想要请安的皇子大臣们。
林姜到的时候,就看到卫刃皇上内室门口站着,立如刀锋不可侵。画眉公公脸上也罕见带了焦急之色。
其实皇上若是别的不舒服,比如腰疼腿疼的他们都不会这么紧张。
就是这头疼。
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担心。
林姜快步走进去,只是她心里诧异多于担忧:她一向是按时给皇上请平安脉的,前日刚请了,并没有发现皇上有什么旧疾复发的表现。
她进门一打眼再一把脉,不由都生出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来。
“陛下,您昨夜睡了几个时辰?”
皇上低头咳嗽了两声:“总有两个多时辰。”
林姜板着脸再问:“昨儿夜里用了什么饮食?近来是不是又贪油腻辛辣刺激饮食?”
皇上转头:“不过是御膳房供上的那些,朕只是近来没什么胃口,所以昨儿多吃了些好入口的。”什么好入口?肯定不是什么补品药膳,而是辛辣爽口引人胃口大开的。
画眉公公和卫刃都听着一问一答。
尤其是画眉公公这种贴身人,立刻就反应过来道:“林院正的意思是,陛下是龙体过劳兼饮食不调。”
随着林姜点头,在场人都齐齐松一口气。
而林姜觉得皇上不该松气,她正色道:“臣这半年,不,比这更早,从太上皇驾崩之时,臣就劝过皇上,不要太过劳累。陛下这回的病,就是睡眠不足加上有些着了凉,风寒将起未起之际,脾胃不调又贪辛辣刺激之物——各种小缘故凑成了一堆。”
林姜又问:“是不是今早陛下觉得特别没胃口,还有些想吐,所以一点儿东西没吃就去上朝了?”
皇上再次点头。
林姜心道:好嘛,简直是全套的劳累性职业病。估计早上皇上那眼前一黑,还有一过性的低血糖,又或是熬夜后一过性高血压的缘故。
“总之陛下是大病没有,小毛病一堆。”
皇上只静静听着。
他心里的事儿实在太多:大周的宿敌北戎这些年没有兴兵侵犯,似乎内部一直在闹矛盾,由不得他不关注;而在大周朝上,皇上又要梳理老臣又要栽培心腹,也是一日不能放松。
昨日熬夜则是因为看林长洲从西洋送回来的一批火器单子——正因皇上目光够远,看的出这些火器的威胁,所以越看越上火,开始担忧后代能否抵挡得住西洋国家越发暴烈的火器。
加上第二天一早又撑着上朝,就头晕目眩的,倒了下去。
林姜看皇上神情,就要叹气:她早就劝过皇上了,她能治病,但不能治劳。
就像如果是心肌炎她有药物可治,可如果人的心脏没有明显病症,只是跳了足够的次数,安静停止了工作,她是没有办法的。
人永远不可能跑过时间,赢过时间。
而作为人,精力也是有限的,哪怕同样身体状态,安于保养清静的人,自然要比奔波劳碌之人,长寿安宁些。
所以她一直请皇上注意休息,人体在某种程度上就像韭菜,是有颇为强大的复原能力,但要给它生长的时间,不能一直割。
大夫能做的事就像是浇水,可以促进这韭菜长一长,但要是一直不顾后果的割下去,光施肥浇水又有什么用。
还是需要时间来休息复原。
而皇上在林姜严肃认真的再三要求下,才终于举手投降:“好了,朕知道了,你给朕开点药吃吧,朕保证接下来过年好好歇着。”
林姜无奈,皇上这种病人,某种程度上还不如太上皇呢。太上皇惜命惜的不得了,不用人劝,自己就各种想办法图清静爽快。
可皇上一投入热爱的皇帝事业,就什么都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