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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一顶湘竹蜀锦紫绫肩舆正在朝着洛神湖缓缓前进。
肩舆行了一会儿,便停靠在路旁,旁边婢女掀起珠帘,一中年妇人款款走出,想是坐在里面坐累了,下来走走路、活动一下筋骨。
刚走出几步,恐怕妇人就后悔自己不好好待在肩舆里而出来步行的决定了,因为两个人看见了她急忙笑意盈盈迎面赶来。
“王姐姐,真巧啊,您怎么自个儿走上了,是为了让他们缓口气吧,真是体恤下人啊,真是菩萨心肠,王姐姐啊,这西寺的菩提子可是比东观的桃子香多了啊,妹妹这厢请姐姐一同前去观赏啊。”那挖心掏肺的语调和迎上去的双手极尽巴结之力。
这上前搭讪的妇人腰系红绦绶带,是朱雀街西边李府的夫人,被搭讪的妇人腰系紫金镶玉绶带,是东边王府的夫人。一个是二品夫人,一个是一品夫人。
朱雀街上的达官显贵们多奉佛道,不过奉佛和奉道之流虽然互不干涉彼此的信仰,却常常互相辩难,目的就是为了贵己轻人。如果能让对方改拜入自己的信仰,那更是大获全胜。
这李氏夫人已经对王氏劝导多次,皆未果,这不,夫家的辩难落了败,她便展开生拉硬扯的攻势。
王夫人微微转身,把伸出去的手搭在婢女手中。
“李妹妹快别这么说了,就算我去寺里向你们的菩萨上柱香又何妨,只不过我家宁儿性随她父亲,一心奉三清天师,仰之弥高、钻之弥坚。你家子畴一心奉佛陀,他俩是走不到一块儿的。”
李夫人又紧追一步。
“哎哟姐姐,你也劝劝宁儿,宁儿啊人洁志高,就是那出水芙蓉,堪为天香寺芙蓉花仙,既为花仙,当要去照料一下那些花儿啊。”
“这个啊还是妹妹你当面跟她说吧。”
紫绶妇人说着便缓缓把手从婢女手中移开,前面两个脚夫忙又掀起帘子。
妇人转过头,眼神忽然循后方谢氏老宅望去。
只见那里正有一个玉面道士持剑立着。
“那不是天师门的小天师么,怎么站在了这里?”
说着忙命轿夫调转肩舆,向道士走去。
后面红绶妇人又跟了两步,终觉自讨没趣,心下骂了一句,调头而去。
“这不是孙真人门下的道长吗?敢问道长在此所为何事啊?”
紫金妇人慈笑盈盈,走向年轻道士。
“哦,在下天师门成致虚见过夫人。”道士握剑行礼。
“原来是致虚道长。致虚道长,不知近来孙真人可好啊?”
“好,家师一切都好,也祝夫人万福。夫人,在下有事,先行告辞。”
道士快语连珠,一句说罢,抽身就走,两步并作一步,向南边护城河奔去。
忽而奔跑变飞行,一个翻身不见。
后面紫绶妇人一行看得是赞叹不已,个个道,天师门的真人果然不一般。
道士直落到两个头戴斗笠的男子面前,执剑横拦。
“北般寺高僧,让成致虚我找的好苦。”
两个斗笠向上微抬,未发一言,继续向前走。
道士双脚一转,直接挡在两人胸前。
“今日我成致虚向你挑战。”
“你这道士,不在你们那崇台广厦、玉宇金房的茅山待着,来找人打什么架?你这样背离修道之人的规矩,你师父知道吗?”
年长些的白须男人抬头道。
“家师正等着致虚的好消息呢。”
“呵,那你跟你师父说,他想多了,无需再等了。”
“我成致虚向你梁夜挑战。”
成致虚又将声音提高了三分,手中剑登时震动,出鞘两寸,顿时引来几个游人的目光。
“喂,这是朱雀航,你想惊动整个京城吗?”
“我才不管什么朱雀航和京城,你快出手。”
“我是不会与人比武的。”年轻的男子终于开口,斗笠微微抬动。说罢,将身子斜着从道士身旁绕过,径直走向河岸。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可不会让他跑掉。”道士说着将出鞘的剑收回去。
“老朽可是把话说在前头,别怪我这个长辈没有提醒你,就你这气息、脚风和面相,被他打倒的可能性是十之七八。别回头一败涂地,你的面子丢了事小,丢了天师门面子事大啊。”
道士自不理会,又是一个翻身,落到一条船的船头,正正挡在即将登船的斗笠少年面前。
少年提起右脚,“我不会跟你在这比武的。”说着,右脚落地,身子旋转腾空,直直落到十条战舰两列并联组成的朱雀航顶部,须臾之间,人如翔隼,越过舰航。
后面道士道一声“好身手,那我们就换个地儿”,也不示弱,急忙紧跟其后。
犹如两只追逐的鹞鹰,幸亏二人疾若飘风,否则下面守兵一定会把他们当做敌军的猎鹰给射下来。
“喂,你别瞎忙活——”白须男人急喊,两只鹞鹰却是眨眼不见。
两人生风过影,疏忽飘转,眼见余晖斗增,追了上百里,终于在京陵邑郊外停下。
“出招吧。”
成致虚深吸气喘地喊道。
“我说过我不会与人比武的。”斗笠少年坚定道,气息明显比成致虚平稳。
“我们已经离了宫城,在这里杀他个你死我活也没人管的。”成致虚愤愤喊道。
斗笠少年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这个道士,长相是挺执着的,不过他见过不少这样的人,结果是,都被他甩掉了。
“告辞!”斗笠少年说着纵身上树,闪入丛林。
成致虚又气又恼,急欲跟上,后面忽然传来一声:
“喂,我都说啦,他不是带你来这里比武的,他是要逃跑。他这一身轻功全是为了甩掉你们这些人练出来的。别追了别追了,你再追,他只会消失得更远。”
白须男人追上来,气喘吁吁道。
“他不出招,你来!”
成致虚气道,剑一晃,登时出鞘。
“救命啊!你这小道士,若是手脚痒了就去荆州,或者去齐云山参加云英赛,高手多得是。”
“云门?哼,云门那群人多无趣,他们现在有多差,恐怕自己都不知道。”
“你啊口出狂言——这是云门的邀请贴,你打赢了他们,再来找这小子!”
白须男人说着,扔过去一个纸筒,成致虚极忙接住,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吾甚愚钝”,怒目抬头,那人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