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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定下。雨天路滑,车又向前制动一段才停,身体惯性向前,又被安全带拽回来。
可笑,虚张声势的竟是她自己,或许心中某处早知此役必败,她还是提前减了速。从那句“对不起”开始,她就败局已定。
袁来抱头一滚,身体重重磕在绿化带上,手臂膝盖一阵钝痛,头脑眩晕,血液直往头上冲。她大口地喘着气,从马路上爬起来,没回头,直接往相反方向跑去。
路面又湿又滑,雨点冷冷拍在脸上,前方只能看到车灯的光亮和轮廓,视线里一片模糊。她在雨中狂奔,什么都忘了,什么也不想,不顾身后,不念从前,只去追。
那辆车,那辆停在红灯前的车,离我有多远?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为什么看起来遥不可及?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怎么跑都追不上?我注定追不上了吗?那我现在在做什么?
红灯闪烁,要结束了,完了,车要启动了。
发足狂奔,拼命的跑,手臂前后摆动,双腿抬起又落下,每一步都尽最大努力,逆风,雨自这个方向吹过来,无法呼吸,肺腔要炸了,血液上涌,沸腾,瞬时剧烈运动下化为泡沫,耳鸣,风声在耳边尖啸,到极限了,我不可能再更快了,这具肉身太沉重,不好用。如果我是一只气球就好了,就那变成那只雪球队长,轻飘飘的,一下就可以飞到他身旁。
绿灯亮起,车灯一闪,那辆车继续向前驶去。
不!别走!等等我!请等等我吧!我快追上你了!
请你别抛下我,我知道自己脾气很坏,乱冲动,又笨又傻,可我还是很想爱你。留我在你身边吧。
我不要那些唬人的盔甲了,我也不要我宝贝得要命的自尊心,我太坏了,一直只看到自己,没能好好看看你。让我再看你一眼。
等等我好吗?等等我,别抛下我,带我走,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别再丢下我一个人,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孤独得要命……
好不容易等到你,可是怎么办,我好像还是搞砸了。
等等我吧。
她在这雨夜里绝望追逐,一直跑,一直追,那辆车越开越快,可她还是不肯放弃,固执,顽强,坚定地追下去。毫无意外,汽车距离她越来越远。
人类之所以发明工具,就是为了战胜血肉之躯,她当然是追不上的。
除非——有人肯为了她主动停下来。
不是幻觉,视线中那辆车渐行渐缓,最后车灯一打,靠边停了车。
她已经分不清脸上是雨是泪,抹了把脸,心定了下来,力气却好像也随之减半,她强撑着一口气跑过去。
有人撑着把伞自车上下来,一个男人,高高瘦瘦,黑衣。他上前迎了她两步,将伞罩在她头顶,一脸复杂。
“姑娘,冒昧请问,你为什么要追我的车?”
袁来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男人,从头到脚,一阵透心的凉——她完全不认识他。
她连呼吸都费劲,当下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却犹不死心,凑到车前去看。此时车门一开,下来个美人,肤白貌美,一头妖孽红发。
她站到袁来面前,扭头看了男人一眼:
“我不认识她!”男人百口莫辩。
“我认识我认识!”一个童声自车中传来,有个小孩子趴在车窗上,小小的身子从后座爬到前座,又从前座的窗户里探出小脑袋来,冲袁来摆摆手,“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这是给她太妃糖的那个小男孩。
袁来筋疲力尽,神情恍惚,她冲到雨中,站在车前仔仔细细看了个一遍,的确,这车里就一家三口,两个大人在车下,一个孩子在车上,汽车后座上堆满了各式卡通形象的气球,系成一把,拴在汽车门把手上,正对着她咧开大大笑脸。
她又去看车牌,死心了,一时崩溃,站不稳,所有力气都离她远去,她软趴趴跌坐在湿滑的路面上,吐出这么一句来:
“对不起,我认错车了。”
两人慌忙去扶她,红发女人为她举着伞,牵起她的手,“你先起来,你没事吧?天哪,你在流血!”
袁来手臂膝盖都伤得不轻,雨水一打,血水下去,黑夜视来分外骇人,“不行,你受伤了,我们送你去医院吧?”她好心提议。
“不了,谢谢。”袁来扶着她的手臂勉强爬起来。
尘埃落定,一场荒谬,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孩子被冷落在车上许久,又下不得车,两只手搭在车窗上,苦着张小脸看着外面。
“姐姐你怎么哭了?别哭啦,下午有个叔叔用一车气球换我的雪球队长,我送你一只好吗?你要哪个都可以,有汤姆猫,海绵宝宝,派大星,哦,哆啦a梦也有。”
男人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或者我们送你回家,你住在哪里?”男人继而问道。
话音未落,后方车灯大闪,一辆黑色越野风驰电掣冲了过来,司机匆忙将车停在路边,跳下车来,门都没关,他冲进雨里,白衬衫被大雨淋得湿透。
“呀,这个叔叔我也认识,我那些气球……”小孩子天真的声音被淹没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
袁来一见他,忽然就哭出了声,她跌跌撞撞跑进雨中,一头撞入那人怀里。
“谁让你换车了……”她环住他的脖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高访紧紧抱着她,失而复得,百感交集,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两人冲他点了下头,先后上车,小孩子被重新塞回到后座上,他拨开满车的气球,小脸贴在后车窗上,对着高访挥了挥手。
高访对着小孩子笑了下,抱着她转身,他把人放进车里,看向远处路的尽头,那里还停着一辆车,立着一个人,两人遥遥对望了半晌,对方钻进车里,将车开走了,轿车拐过弯去,消失在他视线里,消失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中。
他绕了一圈上车,副驾驶上的人自发捧起了原来座位上的爆米花,她满脸泪痕斑驳,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看了眼她还在流血的手臂,钥匙一拧发动汽车。袁来按住他的手,不让。
她手又湿又凉,他反握住她,问道,“怎么了?”
“不许走。”她转过头去看他,眼神倔强,“你不是和女朋友一起来看电影吗?你女朋友呢?”
哪有女朋友,后座空空,角落里飘着一只气球,雪球队长露出两只小板牙,一脸坏笑,被人拴在那袋玉米片上。
高访一声不吭,拿开她按在档杆上的那只手,发动引擎。袁来干脆直接把车钥匙拔了下来:
“不许走!我就要在这等你女朋友,她一刻不来,我就等一刻;一晚不来,我就等一晚,反正我今天非要见她一面。”
“别闹了,钥匙给我,”他抬臂去拿钥匙,她躲开,往后躲,后背紧靠着车门,如临大敌地看着他,红着眼眶,动不动就抽噎一声。
毫无办法,他对她毫无办法。
“等到了,”他说。
“我等到了,我女朋友。”他看着她。
袁来皱眉,陡然将怀中捧着的纸桶狠狠砸了过去,他不躲不避,爆米花一颗没浪费,尽数洒在他身上,黄油的香气经久不散,她在这甜到腻人的气味中哭着伸臂抱了过去,他倾身上前接过,一把抱她过来,按在腿上,重重吻下去。
这个吻太痛苦,吻到的都是血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