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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年纪,人前装大爷人后装孙子的事,几乎成了职业习惯,所以,对这事的反感程度,基本在容忍度以内。
但有一种情况,有一种人,就无法忍受了。碰上两个都要装的,那就容易发生火拼。
从最开始的言语对比,到后来的酒量比拼,都是在女同学的眼光下惹火的。而另外一边看热闹的男同学,才巴不得他们出丑呢。别人不点火,他们就引火上身,最后的爆发点,估计就是抢着结账的问题了,为这事,据说还差点闹出人命来。
那些陪看的男同学们,也不是毫无战斗力。他们在言语上,有一种吹法,就是吹自己认识什么人。好像自己认识的人,比你们都高档,这事你们也没法查证,属于虚张声势,强作打气而已。有酒量大的,以劝酒为名义,偶尔占点女生便宜,偶尔鼓动大款多喝,等着看好戏。
只有一种人靠谱,想让事态不要往大了整,总想转移话题,总想让大家少喝。但这种人在这种场合最讨厌了,好像他是个明白人,这不侮辱大家智商嘛。人家来这种场合,就是要让自己火的,你灭什么火呢?
追究起来,那一团火,并不来自于人老珠黄的女生眼神,也不来自于珠光宝气的反光之中,更不来自于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里。来自于,自认为的压抑被解放,那一种急于表达的扬眉吐气。
这个阶段完毕,如果大家的酒还喝得不到位,接下来,不是唱歌就是打麻将,这就更好看了。酒席没买成单的新贵,总得要在唱歌的地方找回场子。点洋酒,说几个别人没听过的品牌名字,点些老哥,抒发一下过去不敢在女生面前唱的情感,这都是小儿科。
不唱歌的人,就跳舞,过去连同桌的手都不敢拉,今天终于可以抱在一起缓步款款了,借着酒劲,说着耳热心跳的话来,当时,说的听的,都有些当真。当然,酒醒了后,也可以不负责任,都成年人了嘛。
打麻将,也是一种娱乐。钱少的,想挣机赢一把,钱多的,想直接展示实力,各取所需。
但老牌友都知道,这赌桌有个奇怪的规律,牌,它欺负穷人。你越没钱,越怕输,结果就越输。于是,有些起心不好的同学,会私下商量,专门赢大佬的钱。打“桥”牌,就是私下串通的意思。
但这种牌局,大概只能玩一次了,因为酒醒了后,大家都会想明白。既然在一起喝酒吃饭,智商差距应该不大,所以,你们合伙的事,心知肚明。
合伙的人也不怕,因为他们知道,你们已经走在不同的路径上,今后的交集会越来越少,做一锤子买卖,总比一次不做,要实惠。
但是,只有通过打牌,才能够看出一个人真正的实力,钱饭厚度,在牌桌上是隐瞒不了的。车子,可以是租来的借来的,名片也有可能是临时印的,珠串也有可能是假的。但是,你打牌时的胆量,就显示出真的实力了。
钱是人的胆。
而年轮新贵们,还没到这么牛的程度,他们哪怕有钱,也是父母给的,或者爷爷奶奶那里拿的。他们能够做到的:衣是人的脸。
与乡村杀马特不同,他们都好歹有些硬实力。花几万元装,买小车肯定是土了,国产品牌小排量,一看就不豪爽,也没贵气。但是,你花几万买个品牌摩托,就不同了。那是实力加个性的结合体。
衣服,一定要混搭,千万别装套装,搞得跟卖保险似的。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最大可能是推销员,这在今天是常识。而穿着随意的名牌,展示低调的奢华,才是年轻人的正路。
如果有一个品牌,知道的人少,但它很贵,这可就算是装的一条捷径了。
更有厉害的,找一块小众名表带上,真皮的带子就是身份,至于那表,究竟是高仿还是正品,没几个人追究。
有钱年轻人最主要的职业是撩妹,吸引眼球是第一位的。他们没有多少喝酒打算的恶习,但他们有藐视街面的傲气。
作为整条街最靓的仔,他们自有的霸道风格,可以从炸街时的声音里判断出来。那钢铁嘶叫的声音里,有一种愤怒与轻蔑,有一种震荡与激越。
唱歌时,也故意要改编,不怕跑调,因为,我就是这个调调。不怕把歌词唱错,身体摇摆扭动,自信夸张,明星不都是这样的吗?
颜值是他们最现实的追求,比如在酒吧,鸡尾酒最受欢迎,灯光下那各种色彩的搭配,一定要在调酒师花哨的动作里出来,好像自己在欣赏艺术一般。
好了,这样的好事,怎么少得了女生们呢?我说的是,那些突然有钱的女生们。不要用女人这个词,那是欺负人,那是对有钱人的不尊重。
女生们擅长反向操作,用对比来夸张出艺术效果,显然,在对艺术的理解上,女生始终比男生高明。
年纪大的发财女性,开始装嫩,她们卖来勉强适合体型的年轻款服饰,并且拍照时,带上年轻时代喜欢的纱巾。她们唱歌时喜欢点两个小哥哥陪唱,把少女心唱得深情。她们的香水都是牌子的,口红妖娆,白发染一下,烫上波浪,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而年轻的女生,家庭有钱后,反而变得文艺深沉起来,穿着破洞的衣裤,撸着有洋名的猫,给靠边的乞丐钱,并且尽量在目光中,显示沉静。
这种反向操作,在美学上是有价值的,对比,始终是艺术夸张的辅料,逆光,才显示摄影师的技巧。
许玫在跟一个拆迁大嫂聊天时,发现对方挎着一个名牌包包,却不施粉黛,她可不是买不起化妆品的人。况且,这位大嫂面容确实有些得罪观众,需要修饰了。
“我一直是素面朝天的。”这位大嫂的回答,让许玫吃了一惊,一个街坊家庭妇女,说出这么有文化的话来,简直让人震撼,她哪里来的自信?
而燕子遇到的一位少女,却另有风格。她的衣服是绉巴巴的小众牌子,几天没洗头发,闻起来好像都有点异味。问了原因才知道,与她的发型有关。
“你知道,这叫什么发型吗?”
“不知道。怎么这么多头发像辫子又不像似的。”
“这叫脏辫,美国流行的,起源于非洲,唱重金属的朋克,你懂么?我做这个,花了上千块是小事,人家两个发型师,忙活了整整半天呢。”
燕子明白了,花了上千块,这是她话的重点。
“脏辫嘛,如果不脏点,那成了啥?”
不讲道理就是美,这是年轻人才有的豪横。
容城毕竟是个小县城,熟人社会中宁静是主色调,但自从挖掘机来了后,整个县城的人心,好像也像那些泥土,被翻了起来,亮出不同的颜色与气味呢。
县城太小,而躁动声音太大,所以,整个城市被点着了火一样,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热闹,产生着不同的新闻。街坊大妈们的话语,从传声筒变成了放大器,让这些火花,弥漫出巨大的烟雾来。
房东大婶就是这群人中的一员。因为燕子与冬子帮她发了点小财,她也开始得瑟。当然,她没有拆迁的待遇与实力,但可以吹,她认识大老板啊。
冬子与燕子,就是大老板,这话,首先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仅从鸭毛的产生量来说,她就知道,冬子每天卖出多少鸭子来。要知道,每天四五百只的出货量,一只只赚十块钱,那每天得多少?
她仅靠鸭毛这一项每天可以得到大几十块的收入,这还只是一半,另一半,是交给燕子的。况且,每天给工地食堂送的卤鸭子与羊肉串,她得到的佣金,也有一两百块。再加上房租,她一个月也有大几千上万的收入了。
她收入的变化,首先是牌友们发现的。牌友们发现,她打牌,对一天几十百把块的输赢,已经不感兴趣了。所以就探她的底:“你怕是发了财了嘛,最近豪爽得多了。”
“我没发财,但我家住着发财的人。”谦虚与骄傲同时展示出来了,大婶果然是街坊老手。
于是,在大家的追问下,冬子与燕子的传奇,开始有了不同传说与版本。
老陈大家都熟悉,他家房子拆迁,是面积最大的。人家除了拆迁成了百万富翁,还做这么好的生意,赚这么多的钱来,怎么,好事都让他们占了?
况且,他家的鸭子是好吃,羊肉串也是老牌子的,这家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积了什么德呢?
人怕出名猪怕壮,被人羡慕上了,接下来的,就是嫉妒,并且有可能发展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