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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秉经原本没有马,因店家希望借此机会赶紧把这尊大神送走,于是稍稍收了他几两银子,便卖了一匹拉车的马给他。
大伙儿一道骑马前往津门,大哥他们的马都是家中准备的骏马,黎秉经的马则是客栈老板家里拉车的老马,黎秉经的马最差,不料这人竟是天生的行伍之人,小心驾着马与几位书生一同赶路,竟然也没有掉队。
只不过黎秉经不比大哥等几位国子监出身的书生安分守己,一路上惹是生非的能力不小,在叔父不辞而别的客栈,他能够想出喝酒闹事的办法来,脑子转得快,这一路上自然也麻烦事主动惹上身。和他相比,黄彦申只是偶尔抖个机灵,而黎秉经天生是个惹祸精。
几人骑马前行十几里路之后,遇到一架轮子陷进泥泞的马车,马车旁一个老汉正满头大汗地用茅草树枝等杂物塞进泥坑中,试图以此将马车从泥泞中弄出来,奈何拉车的马是匹老马,马力不足,人力也未竟,车轮怎么也出不来泥坑反而越陷越深。
黎秉经一马当先跑过去,本意是想给老汉帮忙,不料刚跑到马车边,马车前帘子掀起,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俏生生地从马车厢中钻出来,黎秉经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小娘子晃花了眼,不经意一勒马缰绳,马蹄打滑,顿时人仰马翻,大小伙子在小娘子面前摔了个四脚朝天。小娘子看见黎秉经的滑稽样子,又脆生生地咯咯笑起来。
大哥连忙跑过去,帮黎秉经把马扶起,却见黎秉经从泥地里站起身来,竟然还对着个笑得乐不可支的小娘子臊眉耷眼地捂脸笑。
书生们对此简直没眼看,眼观鼻鼻观心,只互相腹诽黎秉经的不讲究。一行人都下得马来,各自将自己的马栓在道旁,然后又推又拉帮助老汉把车从泥坑里弄了出来。老汉看见一行人鲜衣怒马,连忙又鞠躬又作揖地表示感谢。老汉自陈自己原是附近直沽口乡下人士,在津门干些短工,因婆娘去世,无人帮忙教养家中姑娘,此番回老家将姑娘一道接上去津门。
黎秉经一听,便道:“老丈,如此咱哥儿几个都顺路,不如一起上路,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黄彦申听到黎秉经这话,在背后直翻白眼:“顺路?怎么个顺路法儿?互相有个照应?怎么个照应法儿啊?”
李浩然和大哥也是一阵无语,大家都瞪着黄彦申,这小子爱抖机灵,这会儿也抖一个看看,把这个自己间接招惹上的麻烦事儿一并解决一下呗?
没想到黄彦申一看大家眼色,坏坏地一笑道:“有个照应好、有个照应好,如此大家一起上路吧。”于是一群大小伙子齐齐翻了个白眼,无语地各自骑上马准备出发。
很快便到了午饭时间,大家在路旁找了茶水摊准备休整一番。大哥他们坐了一桌,老汉和小娘子坐了一桌,店家给两边分别上了茶水,黎秉经硬生生抢了小二的活儿,一会儿给老汉倒水一会儿给老汉端菜,惹得小娘子娇笑连连。
老汉问黎秉经:“公子高姓大名?”黎秉经立刻声音洪亮地回答:“小子姓黎名秉经,乃是黄陂人士。不知老丈您如何称呼?”老汉回道:“老汉家中姓曹,公子称我曹老汉便可。”黎秉经眼神又往小娘子方向瞟,老汉接着说:“老汉仅此一女,小名唤作娇杏。”
在这个男女大防依然讲究的时代,黎秉经的言行可谓出格,好在老汉与小娘子也出身市井,便不以为忤,且这小娘子胆子大得很,一双大眼睛偷偷望着黎秉经吃吃地笑,搅得黎秉经全身酥酥的、一阵阵过电的感觉。
众人恨不能当不认识此人,黄彦申也忍不住扶额,书生们即便有些小聪明,但自小熟读圣贤且家教甚严,真心做不出与黎秉经一样几乎可称之为放浪的事情。后来,等到这些书生真正进入津门水师学堂,与来自天南海北的各色人等一起同吃同住,对台球室跳舞厅等洋人的生活方式耳濡目染之后,也依然学不来黎秉经的样子,他们每天目瞪口呆地看着黎秉经做最为洋气最为现代的事情:和娇杏谈恋爱。
很多年以后,父亲曾经说过,大凡当世之枭雄,能在巨变的混乱中生存并操舟楫弄潮的,总是开风气之先、不同流俗之人。当然,彼时,黎秉经已经不叫黎秉经了。
据说他原本并不姓黎,却因先祖与广西金田某位自称耶和华次子的人同宗,因此只好隐姓埋名改姓黎,黎秉经在世纪之交发达之后,为纪念先祖与广西祖籍的这段渊源,将自己改名为黎元洪。
曹氏娇杏也确实侥幸,当日她在马车上无意中卷帘臻首时,可曾想过自己二十年后会身份贵不可言?
青山本不老,为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一将功成万骨枯,在历史的绞肉机中,众多英才豪杰就此化为尘土,我的大哥,在本该青春恣意飞扬的年岁里,含恨殉国。
大哥那时候一骑绝尘,满怀一腔报国志去往津门,可曾想到正值韶华便葬身黄海?身体的价值在于它可以时刻以在场的方式参与到历史进程,所以一旦肉身灰飞烟灭,那么理想壮志便一切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