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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楚正文卷第十三章水路迢迢通禹牢“禹牢?”樊玶疑惑道。
“禹牢就是关押重要犯人和受罚之人的地方,目前归敖军府管。”泊羽解释道。
“请问我如何受罚?”
樊玶问潘尪,潘尪竟一眼都懒得看她,直接递个眼色让泊羽出去回答她。
泊羽见怪不怪,领着樊玶出去道:“下次这种小问题私下问我或者直接问牢头也行,别直接问掌科,掌科那么忙,哪里管得了你这种小事。”
樊玶把抱怨憋在心里,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好,我问你,我为什么要受罚?我难道没有帮助东广选到人吗?我就算没有测试出子家,但也是子家自己的原因,何况我还帮彩儿易容选出了伍举。”
“话是这么说,可是作为敖军府,让测试者占上风便是失败,我们和东广军虽是共主,但是两者并不相容,东广在明,我们在暗,暗本来就在做明不能做、不敢做之事,本领自然要大些,怎么能让测试者那么轻易选中呢?你想想,都易容了还伤不了王子旅分毫,这不是笑话嘛。”
“可易容并无错,后续又不是我参与的。”樊玶争辩道。
泊羽抱剑看樊玶的样子,似乎觉得她无理取闹:“其一任务说的明明白白受保护者碰到蜡,或者被迷晕,才算被考验者出局,你未曾让酌王子有接触到蜡,怎能不算任务失败。其二你帮彩儿易容可有考虑她能万无一失,利用易容要看其能否适应原主的特点,习惯,利用不好就变为被识破的把柄,王子旅就是察觉到这一点才提起防备,我说的对否?”
樊玶不置可否,可如今只能令人摆布:“那我所受何罚?”
“禹牢是个极其可怕的地方,不亚于阴曹地府,十八地狱,那里关押着穷凶极恶之人、叛国背主之人、身藏秘情之人……还有受罚之人。”泊羽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所受之刑千奇百怪、残忍至极,世间万物能够想到折磨人的方式,你在禹牢里都能见到,而你要受的与那些重刑之人相差甚远,不用担心,只是被绑在石柱上水灌三天。”
樊玶不可思议,她的任务说轻不轻,说重也重不到哪去,却要承受这折磨,许彩儿被熊旅看中自然不用受皮肉之苦,可她曾经好歹也是公主,一时间的落差让她有点恍惚。
泊羽拍拍她的肩,粗犷地安慰道:“这也没啥,有一次我犯错,直接打折我四肢骨头重新接起来,再打折再重接好几次,那滋味可比水灌难受多了。”
樊玶听完,宁愿泊羽刚才一句话都没说,她只能默默忍着,她这条命目前被攥在楚王手里,除了服从别无他法。
渚宫中,嶙峋瘦骨的老人残喘着,明明是初秋,天气凉爽,偏偏老人的额头渗出涔涔冷汗,一旁的涓人从他嘴角轻柔地拭去血迹,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榻上,放下帷帐。
成嘉在塌前躬身待命,生怕有王令没有及时回应。
“子孔……”帷帐里传来商臣微弱的声音。
“臣在。”成嘉身子躬得更弯,敬谨如命
“命孙伯率师灭六、蓼两国,咳咳……”商臣无法一口气说完,身体如此不堪也不忘东进开疆拓土,图谋中原,与晋争霸。
“臣领命,定会告知家兄。”成嘉唯命是从:“另外告诉王上一个好消息,王子侧已打败群舒,群舒尽归顺于我大楚,舒鱼门也一并铲除。”
帷帐里的商臣似是点了点头:“甚好,灭了舒鱼门也算是给赵盾和齐国一个警告,子反这次立大功了。”
“微臣还有一事禀报,之前敖军府选拔东广一线士兵,王子旅身边的伍举当选,王子酌身边的元子家意外失踪,臣查过,此人之前在东广五线,参加攻六国之役、护送樊氏姐妹入楚、拦截群舒信函等任务,成绩颇佳,但是谍情密探科查出此人身份伪造,又在此关头失踪,恐有大谋。”
又是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经历风云诡谲的政治,商臣又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味,他早已见怪不怪,不怕有事,就怕不能防微杜渐:“命敖军府彻查此事,定要水落石出。”
“谨遵王令。”
“王上,范大夫求见。”涓人在门外轻声传达。
商臣抬手示意,成嘉领会,传声道:“进。”
范山听言轻声进室,跪下行稽首礼。
时逢初秋,太医令怕商臣受凉令窗户紧闭,室内的药味和病人独有的味道更加浓郁,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起。”微弱的声音传出,范山起身。
“范大夫有何事禀奏?”成嘉问道。
“禀告我王,之前您让我查王子燮的动静,他和析公再无联系,也无异样。”范山道。
王子燮是商臣的叔叔,也是析公的儿女亲家,之前樊玶因为析公之子析满强抢民女与之作对,之后析满因绑架樊玶而被熊酌杀死,析公被派去修筑城防,析氏一门式微,于是各家势力趁机暗中涌动,频频动作,王室便将与析氏交好的左司马申子舟的妹妹申子繁嫁予熊酌,扶持申氏,插足申氏与析氏的关系,平衡势力,转移各家视线。在此过程中,王子燮皆无表态,不愠不燥,表现得事不关己。
想当初商臣弑父后,王子燮几乎变成疯子,在屋里不断占卜,烧裂的龟甲可以装满两间库房,这一举动令商臣大为不满,毕竟王子燮和楚成王关系亲密,同胞兄弟,论及王位继承,王子燮若有他一样的手段,说不定今日当上楚王的就不是他了。如此频繁占卜难道不是暗示商臣弑父篡位,不顺天命。如今析氏衰败,难保王子燮在朝中不煽风点火,安分守己。
“我那个叔叔表面不问国事,一心钻研巫术卜筮,也不知天天占卜什么……也罢,范大夫还是得多关注一下我那位王叔。”商臣说得轻描淡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会说废话。
“臣谨遵王令。”范山踌躇片刻道:“臣有一事请教我王。”
“范大夫直说。”
“之前我王命臣教樊玶武功,臣收她为徒,以报仓葛救命之恩,可她近日不见踪影,臣如何寻找都找不到,臣,实在担心。”范山知道樊玶的失踪一定与商臣有关,只不过王心难以揣测,只能隐晦地说出来。
寝殿内片刻的安静,范山小心翼翼仰其鼻息,等待商臣的答复,只听帷帐内传来一声微弱的笑,不明意味:“范大夫,我就是欣赏你内心纯良,收了个徒儿一直挂念在心,咳咳……她现在很好,不过,她在何处与你无关,你无须多问,只须办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商臣一开始救樊氏姐妹,以及安排范山当樊玶师傅是顾念仓葛的救命之恩,现在樊玶惹下那么大的摊子,商臣没有要她命一是看她体内有两种内力,超乎常人,不为他所用可惜,二还是看在已故仓葛的薄面。
商臣既已开口范山不要插手此事,范山就没有理由再继续管下去,再管就是违背王令,触怒商臣。知道樊玶还好,范山吊着的心就放了下来,恭敬道:“臣领命。”
“子思和子繁相处如何?”商臣冷不丁地问道。
“回禀我王,相处融洽,两人琴瑟和鸣。”范山虽不知熊酌和申子繁如何相处,但这么回答一定是正确的。
果然,商臣听后没有任何不满。
秋雨落下,连绵飘摇,樊玶随着刑狱侦查科的掌科何玉一同离开敖军府。
何玉,字怀瑾,刑狱侦查科的一把手,凭借着过人的推理能力,所破案无数,其中牵扯谋反案就有数十起,反贼都在未动作之前被歼灭,楚国刑律条文无不经过他过目,颁布执行,案典官职无不经他之手批准,乃楚国司法第一人。
樊玶一袭玄色劲装,上面绣有敖军府特有的獬豸暗纹,同何玉一同踏上船支,雨水在湖面点起一圈圈水纹,这样的阴雨天却只能走水路。
侍从递给两人各一枚白色药丸,樊玶不明其意,看了看何玉。
何玉笑得从容淡定,捏了捏指尖的药丸:“前去禹牢的路上有瘴气,若不服用避瘴丸,轻则七窍流血,落下病根,重则当场毙命。”
樊玶学着何玉,将药丸送入嘴中,不服用水,直接咬开,一股浓烈的苦味蔓延在唇齿间,直冲大脑,这倒让樊玶更加清醒了。
纤绳抛开,船慢慢划出岸边。
“樊姑娘是否知道为何被调入刑狱侦查科?”何玉口气随意,在船头负手眺望,平静如水的目光里任何事物都无处遁形。
“不知。”樊玶的确不知自己为何被调来调去,也许是楚王兴致来了,便调她玩玩,毕竟君心难测,尤其是商臣。
“樊姑娘经历这次事故后,料想成长了不少,敖军府并不是人混的地。”
何玉特意说出这事实,樊玶的心就像被人撕开,痛苦却不敢喊出声,她难道不知道待在敖军府艰难险恶,命悬一线,但由不得她,自打楚王告诉她敖军府的存在,她这条命就和这秘密锁住了。
“何掌科可知我调入的原因?”樊玶反问。
何玉微微一笑,他其貌不扬,却有一种深不可测之感:“你调入我科自然得由我审核,但我想知道樊姑娘的想法,希望你不会像普通女子见骨就晕,见刑就怕。”
樊玶头皮发麻,但还是表现得平静如常:“如掌科所愿。”不然呢,她还有别的路可走?
何玉保持着笑容,在船头欣赏濛濛细雨。
不知行了多久,水面的雾越来越浓,呈现一片异样的乳白色,浓到根本看不见前方的路。
“这就是瘴气吗?”樊玶问道。
“没错,这瘴气虽无异味,但毒性极强,我们的避瘴丸也只能支撑两个时辰。”何玉轻松道。
樊玶心下大骇,她握了握拳,默不作声。
他们几乎花了两个时辰才堪堪到禹牢,若是不熟路的,或是在路上有事耽搁,即使有避瘴丸也难逃一劫,这就是禹牢与世隔绝,万夫莫开的天然屏障。
禹牢位于纪南城郊外的密林里,四周没有形成一条规整的路,只有水路可达,而这片水域长年笼罩着瘴气,尤其是阴雨天,瘴气愈加浓郁,视野中是强烈的乳白色,一臂之距竟看不到自己的手指,没有经验的船夫是无法辨别方向,更不用说找到禹牢,所以敖军府的掌舵都是经过长期训练,就算瘴气再浓也可寻到最短的水路到达禹牢。
绿绿葱葱,层层叠叠林木和水环三面为禹牢形成天然的防护,无数条藤蔓覆盖住整面墙,仿佛一张绿色的大网笼罩着,和四周融为一体,让人更不易发现禹牢的存在。如此隐蔽不仅是为了防止劫狱,还可防止犯人逃脱。
禹牢占地广阔,覆压七百亩,共有三层,地上一层,地下一层,水下一层,地上一层专以土刑、火刑;地下一层专以金刑、木刑;水下一层专以水刑。
樊玶同何玉行到一面毫无特点的藤蔓前,两名狱卒上前,把眼前的藤蔓拖拉几下,似乎是对应的暗号,弹指之间,二丈高的木门在密密麻麻的藤蔓覆盖下,突然从整体中剥离,藤蔓随着木门向两边剥开,在他们面前敞开。
樊玶同何玉进入地上一层,称为灻层。四周墙面以椒泥涂就,在微黄的油灯下,鲜红诡异,就像是鲜血糊在墙上,阴阴森森。灻层里没有一扇窗户,只有不知何处细小的透气孔,这些透气孔又被藤蔓遮掩,不管外面是白昼还是夜晚,灻层都是昏暗一片。
樊玶很想捂着口鼻,灻层里总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这味道夹杂着血腥、呕吐物、排泄物、霉味、尸味……在阴雨潮湿的天气慢慢发酵,味道变得尤其明显。樊玶的胃里不断翻滚,她忍住酸水上涌,看着周围的人若无其事,何玉走得更是一派自然,脚步轻盈。
灻层中间是能容下五人并列的走廊,两旁是用玄铁制成的牢房,牢房和牢房间隔处是一盏兽型铁制的油灯,光亮十分有限,所照区域只能看清牢门,牢里便是黑洞洞的一片,看不清所关之人。
樊玶他们路过牢门,谩骂、唾弃、轻笑声……不绝于耳,何玉一行人早已习惯如此,但樊玶第一次经历这些,她楚语已经没有任何沟通障碍,就因为这样,听到这些声音不由心中一惊,实在不堪入耳,污秽之极,偏如此,何玉他们还能镇定如常,悠闲自在。
何玉转头看了看樊玶,继而唇角一勾,满意道:“有潜质。”
难道是对她表现的肯定吗?樊玶不动声色,内心暗忖:何玉简直不是人。结果更不是人的还在后头……
在牢房的尽头,何玉悠然道:“我们就此别过,等你三日受罚完,自有任务交于你。”说完,他背手进入后面的暗室里,七八个狱卒一同跟了进去。
樊玶按了按胸口,胃里的酸味不断翻涌,她用内力强行逼了回去。
“你同我来。”说话的是一位白发少年。
樊玶一愣,刚才在队伍里不知是光线太暗,还是杂声太大,她竟没有注意到他,尤其是他一头雪白的鹤发,太明显了。
樊玶和白发少年走到传梯前,这是利用机关做的升降梯,为一方正的厢体,四面镂空雕刻凶兽,可一次容纳十人,通过升降,左右移动到达禹牢各处。
樊玶和少年一起进入传梯,少年按下机关,伴随一阵阴风,厢体迅速向下沉去,速度不快,但又短暂的晕眩。
樊玶不禁对这鹤发童颜的少年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际遇,会让他来到这里。
“初来乍到,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是何尊职?”樊玶问道。
少年眼含冰霜,似乎在说一个陌生人的名字:“申迟,字叔时,是这里的科佐。”
科佐是刑狱侦查科副职,辅佐掌科,少年姓申,难道出自楚国公族申氏:“敢问左思马申舟是你何人?”
申迟看都不看樊玶,轻蔑道:“不认识。”
樊玶自认申迟性格古怪,便不多问,安静地从镂空中看传梯从铁墙滑下,直到停到一片泛着蓝光的地方。樊玶走出传梯,目之所及,都太过神奇。
幽蓝的湖面泛着荧荧蓝光,在黑暗笼罩中看不清湖面的边缘在哪里,仿佛置身于另外的世界。
湖面分散坐落着只容一人的石台,仿佛一座座岛屿浮于水上,上面都是用石栏做成的笼子,足有一人高,里面的犯人被镣铐捆住手脚,呈“大”字型吊在空中,防止他们冲撞石笼寻短见。要不是有这些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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