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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走?”
“明早八点,你今天收拾一下行李。”
梁栀意垂下眼,“爸,我今晚想去找一下裴忱,我想和他道别一下,可以吗?”
梁天明看向她:“好。”
-
下午,裴忱出门兼职,裴永厦准备着今天的饭菜。
裴永厦把托隔壁大妈今早去市场买的鱼虾拿去冰箱,又看了眼墙壁上的挂历。
过了会儿,敲门声响起。
裴永厦应了声,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坐着轮椅从厨房挪到门口,开了门,就看到门外的巩琴心:
“永厦——”
“诶……”
女人提着许多东西走了进来,“今天是儿子农历生日,我想着和你一起陪他过。”
裴永厦应了声,“裴忱出门了,说是去图书馆做兼职,到晚上才回来。”
巩琴心眉头皱起,“怎么他还要做兼职呢。”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裴忱宁愿打工,都不愿意收她的钱。
走进来后,巩琴心把蛋糕和买来的食材放到饭桌上,裴永厦说他也记得裴忱的生日,没告诉裴忱,打算让儿子回来开心下。
巩琴心撸起袖子,说帮他一起干活。
两人忙碌着,巩琴心看到几盒昂贵的补品,诧异了下:“这是你们买的?”
“不是,是那个叫栀意的小姑娘送来的,你那天见到过。”
“那孩子家里这么有钱?”
裴永厦简单说了下梁栀意家的情况,巩琴心听到梁栀意的姓氏,又听到是开公司的,脑中一转,反应过来:“这个女孩子不会是梁氏集团的千金吧?我就说这名字怎么会这么耳熟……”
巩琴心现在的丈夫也是做生意的,她自己也会玩投资,在霖城有谁不知梁氏?她前两年还参加过梁氏集团一个酒会,听说董事长是有个爱女叫栀意。
裴永厦和她提起裴忱这两天不开心的事,巩琴心立刻明白了,“梁氏集团有多大你不知道,那个女孩如果是梁氏集团的千金,那她和裴忱……”
巩琴心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裴永厦叹气,“你也知道裴忱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一个孩子,我是看着他难受却没办法,毕竟我的确给不了这个孩子什么。”
巩琴心眼眸微转。
可是儿子跟着她,就不一样了。
她可以给裴忱不一样的生活。
现如今她在新的家庭没有地位,那个儿子也不搭理她,她现任丈夫不反对她把裴忱接过去生活,如果裴忱能跟着他,和他后爸处好关系,等将来分配财产,她也能给裴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不至于让另一个孩子全把财产占了。
她故作难过道:“永厦,这么多年,我对儿子有太多愧疚,我还是想亲自照顾儿子……”
裴永厦愣了下,低声道:“如果儿子跟着你,我是放心的……”
出于感情,他希望裴忱陪在他身边,但是他不想拖累裴忱,让儿子跟着他吃苦。
两人准备着饭菜,傍晚,裴永厦给裴忱发了条信息,让他兼职完就早点回家。
一个多小时后。
天色暗了下来。
裴忱从书店忙完,看到父亲的信息,就骑着车回家。
到小区门口,裴忱看到有一个男生给一个女生温柔地戴上围巾,而后两人牵起手,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他视线微怔。
前几天梁栀意牵着他的手,仰头朝他笑的画面浮现在脑海。
半晌他垂下微涩的眼,骑车到家楼下。
走到楼上,他打开家门,就听到厨房传来交谈声。
他走进去,巩琴心看到他,笑:
“儿子,你回来了啊。”
裴忱看着戴着围裙、拿着锅铲的巩琴心,有一刻的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他们一家三口还在一起的时候。
两秒后,他眼底冰冷下来:
“你怎么又来了?”
巩琴心神色微顿,笑:“今天是你农历生日,你忘了吗?妈妈想过来陪你过生日。”
裴忱从来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因为他觉得这日子没什么好纪念的。
今天一整天他都没反应过来,他没告诉别人他的农历生日,所以也没人和他说生日祝福。
裴永厦劝他道:“儿子,你妈妈忙了一下午,我们就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裴忱看到父亲期盼的眼神,垂下眼,放下书包,走去厨房洗手。
三人在饭桌前坐下,裴永厦笑着,把长寿面端到裴忱面前:“来,寿星先吃面,面要坨了。”
裴忱拿起筷子,夹着面送入口中。
裴永厦又给他夹了糖醋排骨,让他尝尝:“还是以前那个味儿吧?”
从小裴忱最喜欢的就是父亲做的糖醋排骨,经常吵着闹着让父亲要做,每次吃到这碗菜他都很开心。
后来父亲残疾后,他懂事了,再没主动让父亲做过。
裴忱吃到熟悉的味道,点点头:“爸,你也吃。”
在旁边感觉插不上话的巩琴心,也给儿子夹了菜:“裴忱,这是妈妈做的红烧肉,你以前最爱吃了。”
“我不吃。”
巩琴心的手顿住,“还有这个虾……”
“你别给我夹。”
巩琴心看着裴忱冷淡的样子,气得手心攥紧,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没事,那你自己吃。”
裴忱垂着眼,喉结滚动,低头吃饭。
-
夜色如墨深沉。
另一边。
梁家家中,梁栀意把行李全部收拾好了。
走到房间的书桌前,她从桌下拿起一个盒子,里头放着一条棕色围巾。
这是她除夕前一天出门给裴忱买的,想着他给她送了一条,她也想送他一条,让他的新年也格外温暖。
只是除夕那天,她没机会见到他。
只能今晚再送给他了。
她给自己围上那条裴忱送给她的米色围巾,站在镜子前,看着里头的自己,努力提起唇角。
她不能表现得太难过,这样裴忱到时候也很难过怎么办呢,他肯定会舍不得她的。
最后,她提着袋子出了门。
冬夜里,冷风呼呼地吹,她裹紧了大衣外套,一个人独自走在昏黄的路灯下。
半个小时后,他走进裴忱家的小区。
与此同时。
裴家里,一家三口吃完了饭。
巩琴心笑对裴忱:“儿子,我给你买了蛋糕,现在要不要拿出来唱个生日歌?小时候你最喜欢过生日了。”
“不用。”
“那你看看我送给你的礼物,这是妈妈特意拖朋友去国外买的……”
“我说了,你给我什么,我都不要。”
裴忱抬眼看向她,眼底漆黑:“饭吃完了,你可以走了吧?”
巩琴心怔住,裴忱推着父亲,走去客厅。
想到她努力了这么久,但裴忱始终对她爱搭不理,她她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跟了上去,走到裴忱面前,憋不住质问他:
“裴忱,你就这么讨厌妈妈吗?我是你妈妈,我最爱人的是你,再怎么样你是我生的!”
男生看向她,眼底一点点冷下,扯起嘴角:“你生的?可你后来不是也把我扔了?”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不要你,儿子,我还是很希望你能跟着我生活,妈妈可以好好弥补你。”
“弥补?”
“过去十年,你用什么来弥补?”
巩琴心拉住他的手:“你跟着我,你就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打工,攒钱攒学费,你的腿我也能带你治好,你可以过衣食无忧的生活,想要什么都有。”
“你以为我需要的是这个吗?给我钱就是爱我?”
裴忱眉间沉冷:“你根本不懂我需要的是什么。”
“我怎么不懂!你看看你没有钱,你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巩琴心气得抬手指着这个家:“你看看你住的地方,这么破这么旧,你说你辛辛苦苦打工最后还出了车祸,把自己的腿弄成这样,这就是你当初不跟着我生活的后果!”
“还有你喜欢那个栀意,人家家境多好啊,你现在跟着你爸,你怎么能配得上人家?!”
裴忱闻言,心底猛地被一刺。
“如果你跟着我这个妈,你现在也是个富二代,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喜欢人家了,你不怕被人家讲你是高攀了梁家,你可以抬起头来了,否则就凭你现在这样,怎么有资格去喜欢人家?!”
巩琴心话落,家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在一旁的裴永厦脸色慌张:“你怎么能对儿子这样说……”
巩琴心:“我说错了吗?”
巩琴心的话如一把刀,狠狠刺入裴忱的心。
男生低头看着地板,眼睫颤抖,眼圈一点点变得猩红。
外人看不起他,可以随意羞辱他。
可最讽刺的是,就连他的母亲也这么认为。
“是啊,我是不配。”
裴忱自嘲地扯起唇角,几秒后抬眼看向她:
“你以为你改嫁到有钱人家,你很了不起吗?”
裴忱抬眼看向她,一字一句开口:“自从我爸出事后,你就很想离开这个家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出轨了?”
巩琴心突然怔住。
“早在你和我爸提出离婚的半年前就有个男的来追你,人家是个富商,你和他在一起后就当上了办公室主任,白天你和男的待在一起,晚上回到家就嫌弃我爸,你以为我不知道?”
在一旁的裴永厦眼底微红,试图让他别再说:“裴忱……”
然而男生却没停下:“你和我爸去办离婚手续前一天,我去你办公室,你还记得你和那个男的说了什么吗?”
那天裴忱很早放学,就去找巩琴心,走到办公室门口,他透过虚掩的门,就看到母亲被男人搂在怀中,两人正卿卿我我——
“你那个儿子不愿意跟着你就算了,等到你嫁过来,这边还有个儿子能叫你妈,你怕什么?”
“可是我还是担心裴忱过得不好……”
“这有什么的,拿点钱给他们父子就是了,你也少个累赘,以后我们还可以再生一个啊。”
“那好吧,我想再给你生个女儿……”
裴忱那天是哭着回了家。
这件事,他憋了十年,没和任何人说。
裴忱把曾经的一句句复述给巩琴心听:“还记得么?其实我和我爸在你眼里,不过都是累赘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说爱我?!”
“当初你在我和大富大贵的生活之间选择了后者,在别的小孩都有母亲疼爱的时候,我整整过了十年没有母亲的生活,”他声音发颤,“我一个人照顾我爸,一个人读书,一个人打工,开家长会的时候,每一次我的座位上都是空的,别人在背后笑话我,说是我妈不要的孩子。”
裴忱瞪着她,嗓音低哑:“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现在说要弥补,你怎么来弥补?!”
“你追求富贵的生活,抛下了我爸,现在你甚至还想拉上我,让我也抛弃他,你让他怎么活下去?!我不介意我为了我爸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哪怕再苦一点、再累一点,我也永远不会跟你走。”
裴忱眼底颤抖:“我会努力让我爸过上好的生活,自己挣钱去治好我的腿,你看不起我也没关系,这辈子,我都不需要你的怜悯和施舍。”
……
家门外。
梁栀意站在门口,里头裴忱的声音传入耳中。
她几分钟前就到了,老旧小区居民楼隔音不好,本来想敲门,就听到裴忱和巩琴心在里头争吵。
她犹豫半晌,怕等会儿有人推开门看到她会尴尬,便先往楼下走。
她慢慢走到到小区的一个小公园里,坐在秋千椅上,抱着怀中的袋子,垂下头。
她脑中回荡着裴忱说的那些话,心如同被人勒紧。
她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生气的裴忱,像是压抑了多年的委屈和怨恨一下子终于爆发出来。
原来他曾经是那么渴望母爱,这些年他过的是这么苦的生活。
梁栀意叹了声气,在秋千坐了许久。
许久后,她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估摸着裴忱家里的事已经结束了。
她起身,最后走到裴忱家楼下。
犹豫了下,她害怕上楼找他太贸然,便拿出手机。
她站在路灯下,冷意入骨。
给他拨去电话。
楼上,独自坐在房间角落的裴忱看到手机屏幕亮起,黯淡无光的视线慢慢落了过去,看到梁栀意的名字。
电话响了一通。
他静静看着,没接。
过了会儿,少女又打了过来。
裴忱闭了闭眼睛,最后把手机拿了起来,接听后,放到耳边。
梁栀意看到他接起,眼底微亮:
“裴忱……”
他嗓音淡淡:“有什么事么。”
梁栀意听到他的语气,心间揪紧,半晌轻声问他:“裴忱,你现在有空吗?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下个楼,我想离开前,最后见一见你。
裴忱没等她说话,打断她:“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少女的话卡在喉间,慢慢垂下眼睛,知道他现在很难过,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裴忱……你还好吗?”
“梁栀意。”
他突然叫她。
她微愣了下,许久后,就听到男生喑哑的声音传来:“不要再喜欢我了。”
少女突然呆住。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说过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梁栀意脑中突然空白,鼻尖一酸:
“裴忱,你骗人……”
“梁栀意你清醒点,我们根本不合适,即使在一起也没有以后。”
这个社会根本容不下他这样一个人走到她身边。
少女眼眶湿润,哭到泣不成声:“你没试试你怎么知道呢……”
“有些事,不试也知道结果。”
“裴忱,我不相信……”
男生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白,仰头看向天花板,眼底刺痛,嗓音哑到极致:
“我不会给你回应,你趁早放弃吧。”
他挂了电话。
看到通话结束,她低下头,泪砸在手中的围巾上,哭得视野模糊。
“裴忱,我还没有好好和你道别呢……”
她以后不能和他做同桌了,没有她在他身边吵吵闹闹,他就能安静读书了,她不在,就没有人这么黏着他,让他烦了,只是她不能再当他的后勤,看着他打球,一直陪着他了。
她蹲在地上,埋头流泪:
“裴忱,你还是不要我了……”
她喜欢了他这么久,在离开之前,她还是没有听到他说一句喜欢她。
她知道他明明也在意她,可是最后他还是退缩了,他还是选择放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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