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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玉凤再添一句:“您早点搬家吧,对娃,对我们,都好。”
张松涛最怕的就是这个。
陈玉凤不会发火,但她生气了,就会赶走他家俩娃。
俩男娃呢,真带到总军区,一天三顿得张松涛来管,现在孩子大了,作业还得有人盯着,一旦他没时间,不照看,他们很可能跑出去鬼混,而目前,社会上多的是混混,专门勾搭没人管的孩子。
所以张松涛才死皮赖皮,也要把孩子留在军分区。
他指着苗嫂子,说:“多少年了,全院就数你和小毛爱说人嘴。”
俩嫂子同时一滞。
张松涛再吼闵团:“还有你个软耳朵,老婆说啥就信啥,你老婆要是敌特,索要情报,你是不是也得双手奉上?”
这话可就严重了,闵团刷的立正。
再看苗嫂子,张松涛又说:“一年四季,部队发油发米发面,军嫂们的卫生巾都是我采购,手套毛巾肥皂,部队缺过你们吗,眼红陈玉凤干得好,扪心问问,你们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我真没有。”苗嫂子死都不会认罪:“真是小毛告诉我的。”
毛嫂子还想辩解,张松涛再问:“作为军属,你们就只会推卸责任,你们就是这样给孩子们当榜样的?”
毛嫂子真是被冤枉的,她还要张嘴,闵团吼她:“够了,闭嘴行不行?”
这下毛嫂子不干了,谣言不是她造的,凭啥大家只吼她?
为了撇清自己,她连最难听的谣言都供出来了:“真是苗嫂子告诉我的,她还说指不定张松涛有点喜欢陈玉凤呢,要不然咋回回都帮她,娃不给别人带,死皮赖脸要塞她家去?”
路灯在此时亮起,黑鸦鸦的人群中,闵团倒抽一口冷气。
传领导的风纪问题,他媳妇儿这是要找死吧,他都要上手了:“放你妈的狗臭屁,给我闭嘴。”
苗嫂子也是一滞,恨不能去捂毛嫂子的嘴。
张松涛气的手颤,指着苗嫂子说:“故意造谣,恶意诽谤,耸人听闻,好你个小苗,你造这种谣,置我于何地,置徐副司令,韩团于何地?行,我不问你,我只问程团……”
苗嫂子这时已经傻掉了。
那都是她私底下随口说的,只是几句猜测而已,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搞到大庭广众之下了?
此时路上所有人都看着她。
每一双眼睛都都含着幸灾乐祸和几分悲悯,传领导的谣言,这种事要不张扬出来,也就罢了。
可被张扬出来,她就算了,顶多挨几句骂,她男人还有前途可言吗?
张松涛要怀恨在心,打人托托关系,程团是不是就得转业?
转业的时候是包分配,还是自主择业,是分配在首都,还是扔到鸟不拉屎的偏远小县城。
这些都有可能,就看张松涛愿不愿意。
此刻的苗嫂子,要能回到过去,她会忍住嫉妒的心,把嘴巴缝起来,不为了泄愤而说那些恶毒的,难听的话,可是她回不到过去,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就洒在那儿,收不回来了,怎么办?
此时,所有人还在围观苗嫂子,唯独陈玉凤离开人群,大步向大礼堂走去。
这种热闹,她懒得看。
张松涛小跑步追上来,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喘。
陈玉凤进了电影院,这时几个娃已经坐好了,趴椅子上,正在跟前后的娃们聊天。
张松涛看旁边还有个空座位,也想座。
陈玉凤伸手挡了:“张处,咱俩家得保持距离,你还是离我远点的好。”
保持距离的意思,可不就是不要孩子了?
张松涛头皮一麻,笑的格外讪媚:“小陈,不要生气啦,别人那是胡扯,你放心,明天我就一个个的,把团级领导们全叫来,好好说他们一顿,以后,保证没有军嫂敢传闲话,好不好?”
陈玉凤不语。
张松涛简直恨不能剖腹自证,又摊手问:“那你说怎么办,你只管提要求,怎么样你能顺心,咱就怎么来,好不好?”
人得学会适时服软,这可是大礼堂,此时人差不多已经要坐满了。
张松涛的态度代表一切,她和韩超的关系,人们是看在眼里的。
人嘛,行得正,站得端,什么谣言都掀不起风浪的。
经此一闹,团级军嫂们不敢再犯红眼病,乱造谣就行了。
她也得适可而止了嘛,于是说:“张主任,马上要过年了,你给我点钱,我给娃买衣服鞋子,二娃时常喊脚疼,我还得带医院看看去,把你的医保证也给我拿来。”
张松涛一口气可算喘顺了,忙说:“好好好,行行行,我去前面坐。”
既说买衣服,还给二娃看脚,就证明她还愿意继续照顾嘛。
哎呀,好险!
张松涛要往前走,正好又迎上闵团俩口子,手指闵团,不用说话,只一眼,就可以展示他此时的愤怒。
苗嫂子今天因为太丢脸,并没有来看电影。
而且她最近炒股赔的厉害,又生怕丈夫回来要收拾自己,红眼病倒是好了,但给吓感冒了,连着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而最近她买的几支股票一路下滑,心里又慌的难受。
再加上担心丈夫会不会被转业,这段时间提心吊胆,只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了。
转眼元旦,翻开新发的日历本,剥了一瓣新发的蜜桔,塞嘴里,苗嫂子边感叹着桔子的甜,一边恨恨的想,陈玉凤真能排一个比去年还新颖的节目出来?
她不相信,她拭目以待,只等明天的电视回放。
她如今是满军区,唯一一个希望今晚汇报演出舞台上出事故的人。
……
再说陈玉凤。
正如她所料,导演对她,不,对徐鑫的作品特别关注,又是一路保送。
因为是小品,这个节目被排在了第三。
而就在今天白天,军事演习的任务圆满完成了,韩超他们受邀,也在现场。
陈玉凤在台侧,专门看了好几回,但是没看到韩超。
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男人的气消了没。
于演出,她倒很从容。
转眼,表演开始了。
男演员甲上台了,问观众:“你们知道男人的私房钱要藏在哪儿,老婆才找不到吗?”
观众全是男性,还是军人,藏私房钱是他们的痛点,大家一下被挑起了兴致。
男演员两手兜掏:“藏在股市里,不说老婆找不到,我也找不到,因为全都赔完啦。”
报纸上天天在说,最近股市跌的厉害,紧跟时事嘛,顿时满堂爆发一阵笑声。
这就是头彩了。
这个小品叫《夫妻吵架》,讲的是一个炒股赔了钱的股民,找自己的军人朋友借钱,继而引发的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股民上门,捧着军人,又哄着他,想要借钱。
军人是个大男子主义,认为朋友张嘴,自己必须借,不然他就没面子。
而军嫂呢,不敢触怒大男子主义情结严重的丈夫,于是想尽办法四处藏钱。
股民和丈夫于是四处找钱,翻箱捣柜,连家里的鞋子都一双双的拆了个遍。
三个人在台上斗智斗勇,演的不亦乐乎,观众们也给逗的轰堂大笑。
但既是小品,就会有矛盾,转眼,钱被军人丈夫找到,于是矛盾爆发。
妻子开始陈述股市的危险,以及赔钱的可能性,等等。
而股民为了借到钱,一边讥讽军人丈夫不是男子汉,反而像个吃软饭的娘娘腔,一边又讥讽军嫂是个只会呆在家里吃闲饭的米虫,认为她不是个贤惠的女人。
这时观众们渐渐沉默了,不是因为不好看,而是这个接地气,贴近生活的作品,把他们给深深的带进剧情里面了。
舞台上,矛盾还在激化。
军嫂被两个男人逼到了角落,丈夫挥起拳头高吼:“作为一名军人,我就是大男子主义,不能在朋友面前丢脸,你必须听我的,钱,必须借!”
这可就有点过分了,观众的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
借钱炒股,赔了呢?
这个鲁莽的军人丈夫,他就没有思考过,朋友赔了他的钱该怎么办吗?
台上的军人在此刻,让观众们觉得可气极了。
观众不笑了,观众甚至愤怒了。
而这时,转折点来了,代表妇联的女同志上场,来批评丈夫了。
她一上来就说:“难道说军区提倡的大男子主义,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是觉得自己赚钱养家,就不体谅妻子做家务时的辛苦付出,还轻视,贬低,否定她的劳动成果吗,是为了争一口气,在吵架时毫不相让,甚至仗着自己体格上的优势,来跟妻子动手,打到她屈服吗?”
台下基本都是男观众,此时脸色全簌簌的。
他们也秉承一点,以大男子主义为傲,以自己是个男子汉而光荣。
在生活中他们大多也这样。
尤其是朋友来借钱时,谁家不是女人藏,男人找的。
面临那种情况,大家都一样,也会认为自己有苦衷。
可当生活被照搬上舞台,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愤怒,觉得厌恶那个男人。
妇联的女同志又说:“真正的大男子主义是把拳头挥向敌人,把温柔和关怀给家人,给妻子。我听说在首都军区有个军人,外号叫‘吃软饭’……”
这时台下顿时响起哄堂,一片笑声。
坐在战友中间的韩超也于同一时间,猛然抬头,他差点就要跳起来。
首都军区的‘吃软饭’,那不正是他自己?
台上,妇联的同志继续批评军人丈夫:“不,在我看来,愿意被人称之为是‘吃软饭’还不跟妻子生气,那才是真正的大男子主义,他懂得向妻子示弱,则家庭幸福,他在生活中收获的是爱和欢笑,妻子的温柔和体贴。而你呢,只想撑面子,不体谅妻子的辛苦付出,你收获的就是无尽的争闹和争执,还有一地鸡毛!”
韩超坐在第16排,这是中间靠后的位置。
此时舞台上,表演还在继续。
但是缓缓的,前面有人回头了,一个,又一个,不停的有人在回头。
扬名全军的‘吃软饭’,无人不知那个人是他。
所有的领导,下属,机关文职,获过荣誉的基层官兵。
在今天能参加这场汇报演出的军人们,每一个人,都在此刻回头,要看他一眼。
坐在人群中央,韩超正在经历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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