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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年纪,却有端稳大气的贵妇做派,且又嫁了魏国公,自然高看之上更要高看三分。
自己往常是不苟言笑的脾气,但见了她实在喜欢,便含笑说:“公爵夫人客气了,你我从前不相熟,但我早就听过你的大名。往后更是一家子,何来的失礼一说。”
云畔道:“既然是一家子,姨母只管叫我的闺名吧,总拿公爵夫人来称呼,反倒生疏了。”
两下里亲亲热热相携进了前院花厅,将军夫人亲自奉茶,云畔坐在椅上欠身说不敢当,倒让将军夫人心下感慨,到底是县主的女儿,这份体面与尊荣,竟不像是江珩那面人儿能生出来的。
彼此嘘寒问暖了几句,说了些客套话,云畔道:“我前几日还想着新府该置办起来了,没想到今天听说已经挂了牌匾,全赖姨母操心。”
金胜玉说没什么,“我这人本也是个闲不住的,能尽一份力就尽一份力,到底侯爷一个男人家,对操持家务的事不甚精熟,样样要他筹划,实在难为他了。”
云畔点了点头,“能有姨母当家,是侯府上下的福气。”
将军夫人快人快语,小姑子不方便说的话,她抢先一步替她说了,“只是候府那个妾室,委实不是个东西,当初就听向公爷骂她,说她黑心算计公爵夫人,如今是连侯爷也一起算计了。当了一年的家,当得侯府只剩二千两银子,要不是亲耳听见,谁能相信。”
云畔也无可奈何,“她一向是这样的人,上回来将军府闹了一场,没能占着便宜,自然会想别的法子找补回来。置办新府的钱不够,姨母怎么不让爹爹来找我呢,我们是至亲骨肉,难道还能不伸援手?”
金胜玉道:“你固然是会相帮,但终归到了人家门上过日子,这点小事,怎么好去麻烦你。”说着一笑,“好在我自己有些积蓄,不够的问嫂子拿了些,到年下庄子商铺收租时候,就能还上了。”
云畔听了,牵着她的手道:“难为姨母,还没过门就要替爹爹张罗这些,下回有不便之处一定来找我,我们公爷也说了,至亲骨肉,绝没有站干岸的道理。至于那柳氏,请姨母不要伤神,她当初是自愿为奴,我阿娘才准她进侯府的。早年我阿娘在时,她倒很安分,后来我阿娘过世,让她尝到了掌家的滋味,渐渐才生出许多事端来。”
言罢顿下来,给檎丹递了个眼色。
檎丹呈上一个信封,交到金胜玉手上,金胜玉抽出里头的纸看,竟是柳氏的奴籍文书,不由讶然望了她一眼。
云畔笑道:“往后姨母就是侯府当家主母,这文书在我手上,不及在姨母手上有用。妾室若是安分,我料姨母也不会刻意难为人,若妾室不安分,姨母大可行女君之权,迫令她安分。”
金胜玉到这里,实在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其实为江珩续弦,她也知道是这位嫡长女的意思,娘家不成器,自己出阁之后又不便插手,自然要找一个能够一掌定乾坤的人来主持大局。原本这一切已经很可看出她的运筹了,眼下又将这奴籍文书交到她手上,老成之余兼具杀伐的果决,要不是碍于身份和辈分,恐怕她自己早就已经处置了柳氏了。
所幸,她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金胜玉捏着那文书,大觉欣慰,“多谢你信任我,我每常也忌惮,到底她生了三个孩子,不好随意处置她。如今有了这文书,倒是可以好好和她理论理论了,她究竟凭什么敢登将军府的门,敢随意昧下侯府的钱。”
云畔笑了笑,“那就听凭姨母的处置了。当初我被拒之门外,想必我那院子也被抄了个底朝天,幸好我将这籍文存在了检校库,否则柳氏这会儿恐怕更加有恃无恐了。我也怕姨母出身名门,应付不得她下三滥的手段,将籍文交给姨母,将来也是姨母拿捏她的凭据。”语毕站起身来,温煦道,“我今日来拜访,就是冲着这件事,目下事已办成,就不多叨扰了。今日多谢将军夫人及姨母款待,得了闲上我府里坐坐吧,大家叙叙家常也是好的。”
她要走,自然不好虚留,姑嫂两个亲自将她送到大门外,说了许多客套的话,方目送马车去远。
将军夫人到这会儿不得不承认小姑子觅了个好人家,喃喃道:“将来纵是男人不成器,瞧着这继女,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金胜玉低头将籍文紧紧握在手里,原本还在思量怎么和柳氏打硬仗呢,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有了转机。既得了这文书,那么接下来办事,可就简单多了。
***
车辇缓行,穿过瓦市,一路向公府进发,云畔忙了半日有些累了,崴身靠在檎丹肩上打盹。
上京的林荫做得很好,道路两旁有树,能听见远近鸣叫的蝉声,高高低低此起彼伏着,听久了确实令人犯困。
檎丹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不想忽然听见她呓语似的说:“潘嬷嬷和韦嬷嬷,如今不知在哪里。”
潘嬷嬷是县主陪房,韦嬷嬷是她的乳娘,那日地动参加繁花宴,她们并没有随她出门,后来自己被挡在大门外,两位嬷嬷也一并不知所踪了。她曾问过爹爹,可爹爹那时被柳氏糊弄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只说府里好些下人趁乱跑了,找不回来了,说不出所以然。她那时在姨母府上,不便张罗寻人,如今自己能够独当一面,也应该着手找回那些侍奉的老人儿了。
心下正思忖,马车已经停在府门前了。她起身欲下车,忽然见一个穿紫色大科绫罗襕袍的人站在车前,笑吟吟望着她。
她起先吃了一惊,待定眼看清了脸,顿时欢喜地低呼出声:“公爷,你回来了!”
他向她伸出了手,笑着说:“我刚到家,听说你出门有阵子了,就在这里等你。”
她有些赧然,“怎么还等我,这么热的天,又长途奔波……”一面搭着他的手下了车,脸上盈盈含着笑意,轻轻望了他一眼,“快进去吧……可向祖母和母亲请过安?”
他唔了声,“打发人进去回禀了,等你回来再去。”
新婚的小夫妻,总是带着一点羞怯,不好意思在外人跟前点眼,等回到内寝他才转身拥住她,轻声问:“你这几日,过得好不好?”
他这样,倒勾起人的温情来,云畔偎在他怀里说:“我在家自然一应都好,只是公爷,赶了这么远的路,八成累坏了。”
他不说话,贴着她鬓边一段馨香,仿佛这样依偎着能抚慰他疲乏的心。
窗外艳阳高照,窗前鸟鸣啾啾,低垂的帘栊下有细细浮动的粉尘,他的袍角在那片光带下回旋出紫色的帛晕,拥着她款款轻摇了下,慵懒地在她耳边喃喃:“长途奔波,过去常有,以前并不觉得难耐,如今却不同了,只想早些回家。”
是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她吗?
他话不说透,她自然也不会去寻根究底,有时候美就在半含半露之间,说得过了,便不动人了。
这样温存的时光,彼此都很享受,可惜不好拖延得太久,到底离家那么多天,不能只想着小夫妻你侬我侬,把长辈跟前的礼数忘了。
她轻柔抚了抚他的脊背,“公爷先换衣裳吧,祖母和母亲都盼着你回来呢。”
他口中道好,动作却依然如故,又延捱了好一阵才放开她,不忘叮嘱她一声:“你且等我一会儿,等我洗漱过后,咱们一同去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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