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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的天幕下,少年天子的啸声平地直起。
宋熹微眼底的泪珠本欲滚落,现下也被她生生地逼了回去,她不是没看见,宇文邕眼底的矛盾与挣扎。终究,美人敌不过江山。她只是没有想到,仅只少了个粮草,他的信念便已经开始动摇。
不远处,长风凛冽呼啸而过,一人的玄袍被风卷起,那人的身形颀长如画,瘦削如竹,慢慢地向着他们踱过来。风姿怡然,广袂飘荡,与夜空凛然一色的墨发散乱飞扬。等走近,再走近,你才能确认,这个有着无双气度的男子,正是兰陵王。
他的脸上,鬼面具依旧固执地停留。
宋熹微竟生出了胆怯的心思,默默地垂了头,有些懊恼自己竟然会对着他有些害怕。
宇文邕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那一个人。
悠然自得的态度,玉壶冰心的气质,高贵自生的风骨……那该死的造物主何其偏心!
他暗暗地咬了牙,对这个人,他实有切齿拊心之恨。
兰陵王慢悠悠地走过来,宛如步步生莲,气态雍容,神韵仙然,若说他是天上的谪仙,怕也没人会质疑。此刻,他身上没有对着敌人才会流露出来的煞气,如若除开那满载威煞的鬼面,他一定是画里走出来的玉质少年。
这就么清浅一笑。离得还有些远,宇文邕瞧不见他的凤眸里有着怎样迷人的光景,只能听到他如珠玉相击的声音:“宇文邕,她要的,你给不了她,为何还不放手呢?”
宇文邕冷声道:“兰陵王,这是我的事。”
宋熹微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流连,现在站在她面前,应该就是天底下最出色的两个男子了,有些奇怪,宋熹微正站在他们二人的中间,丝毫不偏向谁一点。
她想要悄无声息地退场,可是那人的凤眸却似漫不经心又似刻意为之地扫到了她的身上。她有些尴尬,不知当如何,只能老实不动。
高长恭又瞥了宇文邕一眼,“阿璃的幸福,你耽误不起。”
阿璃,他唤她阿璃,这样刻意地亲近,让她惶恐又陌生,但不能否认地,杂着丝丝的欣喜。那一声“阿璃”尾音上翘,似南陈的吴侬软语,但又不完全是,他的声音若琴,是朗月光下幽篁居里七弦扫过留下的一串震颤的余音。
可是宋熹微很清醒地意识到,她的欣喜,仅是来自一个女人的虚荣心。
宇文邕目光清冷,口气锋利:“军营里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吧?”高长恭负手而立,淡然回答:“皇上问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若我回答是,你要怎么收场?还有,我很奇怪,我来到这儿,你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不是我为什么在这儿。”
宇文邕冷笑,“兰陵王欲行偷鸡摸狗之事,朕一点也不奇怪,所以没必要问,只是营中走水粮草被烧,兰陵王这时出现在此地,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
“我没说不让你怀疑。”高长恭淡淡道,“你营中的那把火,看来烧得很旺,烧到你心里去了。所以现在,你在惧怕。”
似是被说中了心思,宇文邕气息有些不稳,“朕怕什么?怕你?别做梦了!”
高长恭又看了一眼宋熹微,她仍然安静地站在原地,站在他们两人中间,一点都不偏向谁。他向着宋熹微走了一步,强迫着她离自己近一些。然后才回头说道:“你害怕我还留了后招,你害怕我所能做到的远不止是烧你粮草那么简单。你在害怕,阿璃不是全心全意地想要跟着你,我若强势一些,她便会被我打动。”
没错,他说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宇文邕最害怕的事。宇文邕抬眸正眼看着眼前风华无双的男子,果然,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
高长恭又向着宋熹微走近了两步,宋熹微吓得退了两步,这样你进我退,他们之间的距离仍然不变。他终于不再动了,宋熹微也跟着停下。
战场上能叱咤风云的兰陵王对着宋熹微也只能无奈地叹道:“阿璃,为何执意如此?宇文邕难道便是你最好的选择么?你明明知道,这世上只有我最懂你。”
宋熹微终于鼓起勇气,回道:“郡王虽然懂我,却未必会把我想要的给我。当日郡王既然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身份,想必对阿璃也不是十足的上心与信任。我们本无朋友之义,又无男女之情,阿璃实在不明,郡王为何一定要对这件事情揪住不放。”
她顿了顿,又道:“郑璃乃一介鄙陋村姑,贫贱不堪,貌若无盐,实在当不起郡王的厚爱。”
兰陵王抬了眸,眼神有些受伤,“为了拒绝我,你便是这样贬低你自己的?”
宋熹微惶惶地去看宇文邕,可是宇文邕的目光有些迷蒙,星夜般的深邃的眼睛里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真是可笑啊,在来这里之前,那个脸上总带着英气的少年还告诉他们所有人决不妥协,可是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有所松动了。
宇文邕,若你的决心不够大的话,我也只能选择离开你,否则便是今日相安无事,来日也不能保证什么。
她的目光一直锁着宇文邕,而没有注意到投在她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已经有多么受伤。
宇文邕忽然避开了宋熹微失望的眼神,朗声道:“高长恭,这场战役,是你设计的吧?”
什么?宋熹微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可是更令她吃惊的是,被问的那个人,竟然点头,他竟然点头!
“没错。”
这可真是个大霹雳,他这句“没错”其实就是说,这两国之主其实都是让他给耍了!
宇文邕看着兰陵王,有些想要深究的样子,“朕很奇怪,如此轻易地挑起两国战火,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一直以来,突厥人看重的都是齐国这片肥沃的土壤,如何能轻易地转变方向又盯着周国了?
高长恭冷淡地一笑,侧过身回道:“天下大事以利而合者,必以利而离,君王之道,皇上应该懂得。”
那话语中的高远悠然之味如此明显,仿佛这个出尘绝世的男子,从未现身进入这浑浊的十丈软红。
以利而合,以利而离,这是君王之道,亦是兰陵王之计。
其实,多年后当宋熹微问起这事时,曾对此表示过疑惑。那时的兰陵王将她圈在怀里,笑得温柔却睿智,“那年的齐国春来受了两场大旱,于社稷其实无损,只不过我命人放了些谣言说齐国恐怕要颗粒无收了,那突厥虽在北地,可也显见受了旱灾的波及,阿史那燕都自然而然便将矛头对准周国了。”
原来如此。可惜那时,他含糊其辞,竟是什么也没有说,而在兰陵王面前一向自诩聪明的宇文邕也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