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是何人曾对她说过,便不做声,不回答。
此时于景行见事态不对,已经悄然退到了高长恭身边,正要出言询问,毕竟这人也是自己手底下带的兵总得留些情面,抬眼却见郡王黑如子夜的凤眸越来越幽冷,满是讳莫如深的心绪,他一时无言,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斛律光见她不答,心中怒意更甚,呵斥道:“本将军在问你话!”
“啊?”宋熹微故作傻态地回过神来,“哦,将军方才问的什么?”
高啊,四两拨千斤。平日里尉相愿于景行等人没少受斛律光的怒斥,往往他们是大气儿都不敢出的,没想到这小子看似弱不禁风,竟然还能有这等骨气!他们本来暗暗赞叹,但转念又有些担心,希望骨气不要化作白骨才好。
兰陵王手底下的人与斛律光虽然算不得是不和,但在老将军那儿都或多或少地受过气,早些年便已经兵分三路各为其主,可是这斛律将军似偏偏与他们过不去一般,总是三天两头地来挑刺儿,话说有些事郡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老将军管的也忒多了。
这时宋熹微自然想不到所有兰陵王手底下的将士都已经偏向她这边了。不说别的,到底都是一个营的,这关系总归亲厚些。
段懿本想着上前为宋熹微说几句话,但碍于斛律光一贯的积威,明知道他断断不会听自己的,又担心他发现自己后怒意上涌将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的自己给送回去,登时不敢作声。饶是如此,他还是拿眼觑着高长恭。
这可是你手底下的人,你倒是给点反应啊,怎么杵在那儿不动了?
他自是没有看见,高长恭的凤眸已经愈发幽深难测了。
斛律光听了宋熹微的回话,却是怒极反笑道:“黄口小儿,胆敢肆意妄为扰乱军心,你该当何罪?”
这帽子扣得有点大了,宋熹微心神一凛,收了那份玩世不恭的心思,终于毫不避讳地抬了眼,“不知道斛律将军此话从何说起?”
那眼神清亮,碧水盈盈,似清灵的软琉璃,纯净得仿佛不容人染指。
高长恭心中一跳,那种无惧无畏但又清亮至厮的眼神,他只在一个人那里见到过。可怎么会?幽微的凤眸里终于出现了另一种心绪,唤作错愕。那跪着的人,分明是一男子,面相声音皆是男子无疑,怎的眼神竟然与她如此相像,果然是他太思念她了么?
斛律光似也被这无畏的眼神所震慑,他顿了顿方道:“软弱无力,在军营待了这么久,这就是你方才的表现?本将军今日若不训斥你一番,他日你若死在突厥的屠刀之下,便别来后悔!”
宋熹微积存心中的委屈突然伴着一声冷笑全都发出来了:“呵,军营?斛律将军可知我是怎么进来的?朝中年年征兵民不聊生,可百姓中又哪有这么多的壮丁?我身量体格皆属下乘,不过是个因为没人可征了所以被拿来滥竽充数的,既不是我选的路,本就不由自主,便是死在战场上又有什么后悔的余地?”
“诡辩!”斛律光怒喝。
斛律光的怒斥在宋熹微眼中突然变得有些好笑,而她的眸中也确实漾起了清贵脱尘的绝美笑意。
纵然她此刻相貌平庸,形容娇小,几无可道之处,可这一笑间的风情,却如此惹眼,或许在兰陵王身上人们能看到他对尘世的超脱,而在于宋熹微的身上,更多的是却对一个时代的超然!
她的眸光清明如许,似墨海出云,似秋碧生波,仿佛这整个世间在她眼中都不过一场笑话。
宋熹微出言如刀:“斛律将军,敢问国与国之间连连征战是为何?明知涂炭百姓却仍要一意孤行是为何?”
那些身在九重手握权柄的,哪个不想一统中原号令天下百姓莫敢不从?
那些身在官场扶摇青云的,哪个不想得天子圣眷甚至结党营私混迹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些话宋熹微虽是将其含在问句中,但却直刺这个时代的弊病!
一时所有人惊乱地瞪大了眼睛,甚至地,他们不敢去看斛律光的神情,只知道,此刻万籁俱静不闻人声。
高长恭深邃的眼眸里掠过复杂的光,他的阿璃虽则素来胆大心细,却从不会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他……他这是在想什么,明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她,怎么还会拿他们作比较?
隐忍着怒意,斛律光终于厉声道:“将这影响军容违背军规的狷介之徒拉下去重责四十军棍!”
四十军棍?就这小身板,怎么挨得住?莫不等打完,便已是一层皮一滩血一团泥了。
宋熹微瞪大了眼睛,虽知斛律光会生气,但说那话之前她也曾仔细思忖过,斛律光作为几朝元老又过了知天命的时节,自然应是气度磊落卓尔不凡的,他就算生气也会静下来想一想如今朝政中存在的诸多弊害之处,怎知他竟是此等愚忠之人!
那先前拖住宋熹微的两名甲兵此刻闻声上前,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宋熹微拼命一挣,但在两名军士合力一抓之间也是动弹不得,她愤愤然道:“斛律将军,我方才心有不专神态有失是我不对,可你不分青红皂白地因我一句问话而要重责于我,你又英明神武到哪儿去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斛律光便更愤怒了,他一挥手道:“拉下去!”
眼见就要被打,忽听得清越一声:“且慢!”
甲兵住手,宋熹微睁开方才因恐惧而紧闭的眼,只见说话那人正是一直默然无言的高长恭。
他慢慢地向她走过来,宋熹微心中一紧,却见他缓步过来将她从甲兵手中拉了过去,转眼他高大颀长的身体便挡在了她身前。
斛律光扬眉道:“长恭,你这是为何?”
高长恭似乎仍然不恼,意态甚为闲暇地说道:“斛律伯伯,此人身形娇小瘦弱,恐怕当不得这四十军棍。”
躲在他身后的宋熹微心中淌过一片暖流,顿觉肺腑都是暖洋洋的。
平日里在军营时高长恭从不唤他作“斛律伯伯”,斛律光眯起了眼,知道高长恭这是要保他,心道此子满嘴胡言,长恭毕竟年幼,若与他处在一处必然要受其唆使,届时便悔之已晚。他断然不会让此事发生。
“不错,那便打二十军棍!”
那口气中傲气凛然,仿佛这是一件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宋熹微心道这人竟然连兰陵王的面子也不给么?就她这身板,十军棍都消受不了啊。
高长恭回过神来望着她,将她的身形仔细地一比,看得宋熹微心里直发慌,他却又悠然转身,轻声道:“斛律伯伯,别说二十军棍,便是十军棍他也是受不起的。斛律伯伯何不高抬贵手,此事交于我可否?”
轻声细气地商量,那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不仅营中将士看不过,便是斛律光,此际也不禁恼了,心道:长恭必然与此人有旧,但这人说话颠三倒四疯言疯语,我岂可容他?
思及此,斛律光扬声道:“郡王不必为他求情,他虽身子瘦弱,但好歹是个儿郎,这区区二十军棍他还是受得起的。郡王莫要忘了,你十三岁从军之时,形貌比他还小而且一身伤病,那四十军棍你不是也曾受过?既然那时的你都受得住,那么今时今日的他又有何不可?”
斛律光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连段懿也不禁怒了,心道:“若不是你,长恭当年哪用得着受那份罪,哼,什么‘受得住’,在床上躺了小半年把汤药当饭吃也叫‘受得住’?哼,还想打人,你这将军就会动不动打人!”
虽是如此想着,但斛律光积威甚重,段懿仍然不敢贸贸然上前为宋熹微说话。
宋熹微听得斛律光如此说,心中翻腾,她扯了扯她身前男子的襟袖,直至他再度转身凤眸里写满了错愕,宋熹微凝视着他无双的俊颜,慢慢说道:“够了,郡王不必为了我一不知轻重之人与斛律将军生了隔阂,这二十军棍我大约是受得了的,郡王能为我减刑,已是天大的恩情,再不敢多求什么了。”
“可是你……”高长恭语声似是很急,然话音一起他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垂眸见她的手仍然拉着自己的襟袖,他突然微微一笑,刹那芳华现,回身转眼失,“斛律将军,这二十军棍,不妨打我吧。”
什么?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宋熹微攥住他襟袖的手也痴痴地垂下去了,她方才听到了什么?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难道他已经认出她了么,不……不能吧,她现在明明是作的男子装扮,声音更是无一丝破绽,怎么会?
但这二十军棍,以他如今的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待要回绝反驳,却听斛律光的声音里已带了怒意:“长恭你这是做什么?”
高长恭淡淡一笑,却似毫不在意,“军中有军规,属下犯错,主帅可代而受过,不知斛律将军可记得?”
“长恭!”斛律光怒视着他,几不能言。
高长恭的俊颜上笑意未退,凤眸宛然流转,纤细的眼睫曼垂,病态的双颊莹白如雪。他就这么在斛律光的怒视之下,缓步走到了行刑地,身前铠甲一撩,然后轻轻跪下,仿佛跪的是片云朵,他的动作如此轻柔,如此慢条斯理。
宋熹微眼底泛酸,斛律光的目中的冷光已经斜向她射来,她再度跪在地上,声音里带了哭腔了:“斛律将军,这事错在我一人,与郡王无关,这二十军棍,我愿意承受。我训练偷闲,言语有失,二十军棍已是将军仁慈……”
方才她那样倔强,似乎有着永不屈服的韧劲,可现在她为了高长恭这么轻易地便妥协了?
高长恭一时有些愣住,转瞬他又叹息着瞧了一眼宋熹微,轻声道:“别逞强了,你挨不住的。”
斛律光冷哼一声,冲甲兵厉声道:“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本将军拖下去杖责!”
两名甲兵又齐声答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