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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所说的对得住自己。
夕阳落下,两个仆妇灶间里涮洗,老兵还是闷在屋里,宋双坐在院门边扔石头。
我两个弟弟,一个有趣,一个倔强。
莺啼笑了笑,但愿这两个弟弟都活得好。
也不知他那后面的石头能不能扔着前面的石头了,莺啼又笑了笑,最后看了眼宋双,轻轻拉上了窗。
帕子捂了茶盅,砖地上磕开了,拣了一片塞到枕下,剩下的拾掇干净放到了床下。
仆妇进来,小姐,今儿个怎这般早躺下了。
哦,大姐,想是今儿太阳下晒久了,这会儿有些倦了。
噢,那你就睡吧,以后,日头下少晒些。
两个仆妇墙那边闲话,莺啼先还偶尔翻翻身,弄出些声响,一会儿,便发出均匀轻微的鼻息。
但,怎能睡得着。
仆妇又进来过两次,虽蹑手蹑脚,但莺啼感觉得到。
风声起,闲话声渐弱。
直到响起一个仆妇的鼾声,另一个的磕牙声。
莺啼从枕下摸出那片瓷,黑暗中,那片白瓷完全融入了黑暗。
莺啼的手指在瓷片的茬口轻轻划过。
一道锋利的茬口。
我不知爹娘是谁,自小,我这身子就不是我自己的。
这身子,先是戏社里给人唱的。又是曲子社里给人唱给人看,还给人做幌子。再又那么轻易给了他,给了个不该给的人。
我只后悔,这身子不是我的,我却为何做了她的主,轻易把她给了人。
怨不得别人,怨只怨自己。
我错了。
我不要再错了,从现在,我要这身子是我的,我要这身子只是我的,再不由别人摆布。
我要对得起这身子。
我要给自己做主,我不负我。
瓷片划过,莺啼咬紧了牙。
身边的床单子怕是要抓破了吧,对不住这床单子了。
爹,娘,莫说我对不住你们,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呢。
从今后,只有我自己对得住自己了。
当疼痛渐渐消失,莺啼紧抓床单的手也松开了,松开的,还有咬紧的牙关。
还有,这尘世的一切。
都松开了,放下了。
莺啼象是睡着了,是睡着了。
风吹开窗子,一片叶在空中轻舞,旋转,落下。
落入一片殷红。
“姐姐”,宋双又呢哝了一声。
姐姐,这就是你说的对得住自己。
院里,两个仆妇哭哭啼啼,“一晚上都没动静,方才觉得屋里凉才探起身来,见是窗子开了,想给关了,却见那个……”
“哎”,老兵一跺脚,“若死了这个,我几个都脱不了干系,先看好了,我去报了将军。”
这时,风倒是静了,只是夏末,这早晨已微微地凉。
董进到时,宋双还呆呆站在那里。
郎中看过,确是已经凉了。人,凉了。
董进也感到阵阵凉意,本打算今日把她接进府,本打算今日认她做“女儿”的。
错了,自己错了。怎就没把这事当回事,现在,怎么向将军交待。
老兵和两个仆妇战战兢兢门外立着,董进回身,几个扑通通跪了下去。
一口一个将军说了详细,几个哭哭啼啼连喊将军恕罪。
董进眯着的眼瞪圆了,“你两个隔着一道墙,就没听到一点动静?”
那上房是中间隔开的两间,一边是莺啼,一边是仆妇。
“想是都睡死了吧。”两个仆妇不及开口,董进忽厉声喝道,“叫你两个来就是睡觉的。”
两个连连磕头,“将军恕罪,我两个哪敢睡,听了一夜,真个一点点动静没有。”
“将军恕罪,真的没一点动静。天快亮时,风把窗子吹开了我两个都听得到,只这人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凉,这夏末的清晨怎这般凉。
忽一阵马蹄声,在这又凉又寂的清晨,那马蹄声急促地象是冒着热气。
马蹄声停在院外,院门处冲进一个人来。
傅碎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