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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逃出新洪城,跌跌撞撞往回走的路上,边义夫料定这事不会如此轻易的结束,立马想到了“放长线钓大鱼”一说。
钱管带和那位不知来路的大老爷几句话一问,就把他和王三顺放了,实在是太让人不能放心了。
按边义夫的想法,就算钱管带和那位大老爷不杀他和王三顺,至少也得把他和王三顺关上十天半月。
现在,竟是这么一个美丽的结局,真像一场大头梦了。
边义夫便觉得自己和王三顺都成了鱼,漏网的鱼。认定钱管带的线放得再长也无用:革命党的大鱼不存在,便也不会上钩了。
倒是很为自己担心,怕钱管带捕不上大鱼,便回过头重抓他这条小鱼。
于是,在夜路上,边义夫便对王三顺说了自己关乎长线与大鱼、小鱼的断想,要王三顺和他一起逃往桃花山,投奔霞姑。
边义夫说:“……三顺,你想呀,咱他妈的往桃花山里一钻,那不就是小鱼入大海么?钱管带纵然有百丈长线,天大的罗网,也抓我们不到了。”
王三顺那当儿还没从逃得一命的幸福中醒来,怪懵懂地问:“逃啥呀逃?边爷,你还没做够呀?”
边义夫说:“现如今不是咱要做,是钱管带逼咱做!咱要不进桃花山,没准就得进新洪城里的大狱!我倒问你了:你是愿进山躲躲风头呢?还是愿进大狱呢?”
王三顺这才清醒了,只一想,便连连道:“边爷,我进山,进山……”
回到家,天已大亮。东方的空中血洗似的红,日头却看不到,低一片,高一片的云朵把日头遮住了。主仆二人被天光伴着,一前一后进了院门,都是一副极狼狈的样子。
二人都一头一脸的灰土,原本油黑的大辫子变得灰黄,如同肮脏的驴尾。带走的驴却不见了,连蓝包袱也不见了。身上的衣袍更改了原有的颜色,有的地方还挂破了口子……也是倒霉。
进门就撞见了李太夫人。
李太夫人像似算定了他们主仆二人这夜的遭遇,见他们这副模样并不太吃惊,只把身子横在院内的条石道上,不阴不阳地问:“这一夜玩得开心吧?”
边义夫吊着脸,信口道:“开啥心呀?娘!回来的路上,又……又让土匪抢了,不是……不是三顺救我,没准得被绑……”
李太夫人淡淡地道:
“倒也是怪了噢,别人不被人绑,就我们老边家倒霉,前年绑了一次,这回又要绑,都嫖上了人家的女匪首了,人家仍是绑。是不是呀?”
边义夫红了脸,吭吭哧哧说不圆了。
王三顺忙接上来说:“……嘿,我的老奶奶哟!您老要说怪,那真是怪;说不怪呢,也并不怪。昨夜那匪不是霞姑奶奶那一路的,却是另一路的,正和霞姑奶奶那一路结了仇。边爷不提霞姑奶奶倒好,一提霞姑奶奶,你猜怎么了?人家说我们是……”
李太夫人哪愿听王三顺这番辩白?未待王三顺说完,便突然抬起手,劈面给了王三顺一个大耳刮子,迫使王三顺把一肚子的废话烂在了肚里。
边义夫见王三顺因为自己而挨了母亲的打,觉得过意不去,便对李太夫人说:“娘,就算要打,你也该打我,咋……咋打三顺呢?昨夜要不是三顺救了我,您老……您老又得花钱去赎人……”
李太夫人正在气头上,听儿子这么一说,也就不客气地给了儿子一巴掌,且骂道:“你就是真被匪绑去了,死在山里老娘也不会再去赎人了!你想想你算个啥东西?啊?老天爷保佑,老边家没在你手上绝了后。可你倒好,连着两夜不归家,弄得像只丧门犬!”
边义夫这一夜吃惊受怕,加之走了近二十里的夜路,又饿又乏,火气也格外的大了起来,也冲着母亲叫:“好,好,那……那我现在就进山,现在!免得你看到我这只丧门犬就生气!”
李太夫人算定儿子不会走,也不敢走,就发狠,手往门外一指:“门开着呢,你想上哪都没人拦你,你快走吧!还有你,王三顺,你家老爷能离开我这个当娘的,却不能离开你这好宝贝,你也马上给我滚!”
王三顺左右为难,不敢说滚,也不敢说不滚,只怯怯地看边义夫。
边义夫觉得借着这个由头到桃花山里避风倒真是好,只是又饿又乏马上就走不太好,遂对母亲道:“好,好,娘,你甭赶我,我和三顺吃过早饭就走!”
李太夫人说:“我看你这早饭不在家吃也罢!桃花山匪窝里有人肉包子好吃,那可强似咱这里的粗茶淡饭了。”
边义夫身心交瘁,已不愿和母亲吵,可听到母亲说到匪窝和人肉包子,觉得自己还是得为霞姑奶奶说上两句话,便道:“娘,我既要走了,就得把话给你说个明白:今日的霞姑已不是女强盗了,人家是革命党那边的民军司令!我今日奔她去了,来日没准就是新朝的县太爷!您老人家睁大眼睛等着看好了!”
李太夫人一怔,后便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知儿莫如母,你边义夫要是能谋个新朝的县太爷,只怕太阳得从西边出来!”
边义夫带着王三顺去灶间吃饭了,李太夫人揩去眼角笑出的泪,想到:自己儿子口口声声说要进山,又说霞姑那女强盗做了民军司令,这不是公然的要去参加谋反么?
这就证明儿子一直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已决意要把满门抄斩的大祸引进家了。
心中一惊,李太夫人疾疾赶到灶间,揪着边义夫的辫子问:“你可真的要去作死?”
边义夫饿得很,吃得便凶猛,被李太夫人揪住辫子时,嘴里正塞着一大口油水很足的羊肉包子,一时无法回话。
李太夫人把儿子的辫根往高处揪了揪,又问:“你倒说呀,你是不是要去谋反?”
边义夫把嘴里塞着的包子分两批强压进肚,才说:“娘,你别管我!你让我走的,再说,这也不是谋反,这是革命!我和你说过的,武昌已成功了!”
李太夫人呆了,抓着儿子辫根的手禁不住就松开了,只讷讷道:“敢情……敢情我的话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呀!”
边义夫说:“娘,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只是我今日是非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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