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的羽翼,只须看得死死的,还怕她能翻出天去么?天长日久,闲来无事,这些账便一笔笔慢慢算吧。”
如懿的声线冷冽,“是,是要慢慢算。我们在这宫里多年,唯一学会的,不就是将对方最引以为傲、赖以为生的东西慢慢挫磨殆尽么?下半生还长着呢,咱们还在一块儿,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心力。”
皇上在立后的旨意之后,也于同日下旨,在八月初四,也就是立后之后的两天,晋金玉妍为贵人。因着立后大典有万国来朝,不能不顾着玉氏的颜面。
惢心自然是喜不自胜的,恨不得不出宫回府,只日日住在宫中帮忙。这个时候,如懿便察觉了新来的宫女的好处。那个宫女,便是容珮。容珮是前些日子如懿从圆明园中新调来的宫女中发掘的,容珮生着容长脸儿,细细的眉眼扫过去,冷冷淡淡的没有表情,一身素色斜襟宫女装裹着她瘦削笔直的腰身,紧绷绷地利索。容珮出身下五旗,因在底下时受尽了白眼,如今被人捧着也不为所动,谁也不亲近。她的性子极为利落果敢,做起事来亦十分精明,有着泼辣大胆的一面,亦懂得适时沉默。对着内务府一帮做事油惯了的太监,她心细如发,不卑不亢,将封后的种种细碎事宜料理得妥妥当当。但凡有浑水摸鱼不当心的,她提醒一次便罢,若有第二次,巴掌便招呼上去,半点也不容情。
白蕊姬见了几回,不觉笑道,“这丫头性子厉害,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新来的。”
如懿亦笑,“容珮是个能主事的厉害角色,她放得开手,我也能省心些。”
然而海兰却担心,“容珮突然进了翊坤宫,底细可清楚么?”
如懿颔首,“三宝都细细查摸过她的底细了。孤苦孩子,无根无依,倒也清静。”
这样伺候了些日子,连惢心亦赞,“有容珮伺候娘娘,奴婢总算是安心了。”
自此,如懿便把容珮视作了心腹臂膀,格外看重。而容珮也格外地忠心耿耿,除了如懿,旁的人一个不听,也一个不认。
自从永璜死后,苏绿筠更是对亲子永璋的前程心有戚戚,不仅日日奉佛念经,渐渐也吃起斋来。若无大事,也不大出门了。可哪怕温厚避世如绿筠,私下无人偶然相见时,亦黯然神伤道,“这些年我不求别的,只求我的孩子能平安有福地长大。为了这个,多少委屈我也受得。终于,等啊等,居然那些人都死在了我这个不中用的人前头。我便生了痴心妄想,也听信了金玉妍的奉承,以为自己也有资本争一争皇后之位,至少能为我的孩子们争得一个嫡出的身份,争得一个不再被人欺侮的前程。可是,我终究不如你命好。所以,你要怪罪我当初和你争夺后位的心思,我也只能自作自受而已。”
苏绿筠的痛苦如懿何尝不懂得,也因这懂得而生出一分悲悯。如懿柔和地望着她,“你一切所为,不过是为了你孩子的前程,并非有意害我。因为我膝下无子,所以不会偏袒任何一位皇子,更不会与你计较旧事。”
苏绿筠眼中一亮,似不可置信般,“真的?”
如懿坦然目视她,平静道,“自然。不为别的,只为了在我落魄之时,你曾为我向皇上求情,更为了曾经在潜邸之时,除了蕊姬与海兰,便是你与我最为亲密。”
苏绿筠迎着风,落下感动的泪。永璜和永璋的连番打击,早已让她的恩宠不复旧日,连宫人们也避之不及。世态炎凉历来如此,不过是倚仗着往年的资历熬油似的度日罢了。而她,除了尊贵的身份,早已挽留不住什么,甚至,连渐渐逝去的年华都不曾眷顾她。比之同岁的金玉妍,苏绿筠的衰老过于明显,而金玉妍,至少在艳妆之下,还保留着昔年的风华与韶艳。苏绿筠紧紧握着如懿的手,能表达愧疚与感激的唯有似无尽流淌的泪。
乾隆十五年八月初二,皇上正式下诏,命大学士傅恒为正使,大学士史贻直为副使,持节赍册宝,册立皇贵妃乌拉那拉氏如懿为皇后。
如懿着皇后朝服,正衣冠,趁着立后大典之前前往慈宁宫拜见太后。彼时太后已经换好朝服,佩戴金冠,见她来,只是默然受礼。
如懿伏首三拜,诚恳道,“无论皇额娘是否愿意儿臣成为皇后,但儿臣能有今日,终究得多谢皇额娘指点提拔。”
太后抚着衣襟上金龙妆花,“你虽然不是哀家最中意的皇后人选,但也终究是你,能走到这个位置。”
如懿恭顺低首,“多谢皇额娘夸奖。”
太后平和地摇头,“不是夸奖。是你身上流着乌拉那拉氏的血液,那种骨子里的血性,是谁也及不上的。”太后轻嘘一口气,“便是哀家,当年也未曾真正斗赢你的姑母。”
如懿沉默须臾,道,“皇额娘,儿臣有一事一直不明,还请皇额娘明示。”
太后看她一眼,淡淡道,“你说吧。”
如懿直视太后,目光中有太多不解与疑惑,“当年儿臣的姑母贵为中宫,又是圣祖孝恭仁皇后的亲眷,为何会在太后您手下一败涂地,最后惨死冷宫?”
太后微微一笑,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寒意,“今日是你的喜日,偏要问这么晦气的话么?”
如懿的笑意静静的,“问了晦气的话,是指望自己的来日不会晦气。但请皇额娘成全。”
太后微微眯了双眼,似是沉溺在久远的往事之中,幽幽道,“自作孽,不可活。”
如懿微一沉吟,“宫中何人不作孽,为何独独姑母不可活?”
太后望向如懿,细细打量了片刻,“你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你姑母不输天下的气度。只可惜……”太后摇摇头,徐徐道,“你姑母就是太在意了,太在意子嗣,太在意后位,更在意君心。其实,皇后就是一个供奉着的神位,什么都是过眼云烟,只要能不出错,不为人所害,终究等得到一生荣华平安。”
如懿迟疑片刻,“那么子嗣、后位、君心,在乎就不对了么?或者,皇额娘不在乎?”
太后从容笑道,“总有人不在乎一些,总有人更在乎一些。更在乎的那些人,露了自己在乎什么,就等于告诉别人自己的致命伤在何处,总让人有机可乘,害了自身。而且,哀家可以再说一次,哀家从未斗赢过你的姑母。能斗赢你姑母这位当年的皇后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先帝,当时的万乘之尊。”
如懿听闻过旧事,抬起明亮的眼眸注目于太后,“是。可是昔年,后宫缭乱,姑母的后位也并不稳当。”
太后的声音极为冷静,“你错了。历朝历代,即便有宠妃专权,使皇后之位不稳当的,那也只是不稳当而已。从来能动摇后位的,只有皇帝一个。成亦皇帝,败亦皇帝。”
如懿了然于心,扬眸微笑,“所以儿臣一身所系,只在皇上,无关他人。儿臣只要做好皇上的妻子便是了。”
太后亦是笑亦是叹,“能说这话,所以你能坐上后位。但你要明白,你不仅是皇帝的妻子、盟友,也是他的臣子、奴才。即便你是皇后,也是一样。”太后注目片刻,忽而笑得明澈,“从此,你就是万千人之上的皇后,但是,大清的乌拉那拉氏皇后,少有善终啊。”
太后的话,似是诅咒,亦是事实。太祖努尔哈赤的大妃乌拉那拉氏阿巴亥,被太宗皇太极殉葬后,又因顺治爷厌弃其子多尔衮,阿巴亥死后被逐出努尔哈赤的太庙,并追夺一切尊号,下场极为凄凉。而如懿的姑母,又何尝不凄凉。那么,她的来日,又会如何?
她来不及细想,亦没有时间容她细想。喜悦的礼乐声已经响起,迎候她成为这个王朝的女主人,与主宰天下的男子共同成为辽阔天日下并肩而立的身影。如懿叩首,缓步离开。走出慈宁宫的一刻,她转头回望,或许有一日,与太后一样成为慈宁宫的主人,鞠养深宫终老一生,将会是她作为一个皇后最好的归宿吧。
次日,如懿见到了归宁观礼的和敬公主。一别数年,公主出落成一个明**人的妇人,蒙古的水草丰美让她显得丰腴而娇艳,风沙的吹拂让她更添了一丝坚毅凛冽。她扬着美眸望着如懿,那目光无所顾忌地扫视在身上,终于沉沉道,“我没有想到,居然是你成了皇后。直到皇阿玛下旨命我回来观礼之时,我都不能相信。总觉得即便是纯贵妃为后,却也轮不到你的。”她的笑意有些古怪,有些鄙夷,“凭什么呢?你配么?”
如懿对着她的视线静静回望,“世间事唯有做不到,少有想不到。何况配与不配,今日本宫与公主,终究也成了名分上的母女。”
和敬骄傲地仰起头,“我皇额娘是嫡后,我是嫡长公主,你不过是继后而已。民间继室入门,见嫡妻牌位要执妾礼,所以,无论如何,你是不能与我皇额娘比肩的。”
如懿笑意蔼蔼,不动声色地将气得脸色发青的容珮掩到身后,“孝贤皇后以‘贤’字为谥,本宫自认,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一个‘贤’字为谥了。德行既不能与孝贤皇后比肩,家世亦难望其项背,本宫只有将这后位坐得长久些,恪尽皇后之责,才能稍稍弥补了。”
和敬乍然变色,只是亦不敢多生了是非,“只可惜……我皇额娘早逝,幼弟也无福留在人世,才落魄如此,由得你这般破落户忝居后位。”她重重地咬着唇,衔了冷毒的目光,忽而冷笑声声,“享得住这泼天的富贵,也要受得住来日弥天的大祸。我且看着,看你得意多久?”
如懿望着她年轻的面庞,仔细看着,真是肖似当年的孝贤皇后。她不觉叹了口气,和缓了语调道,“公主,当年孝贤皇后执意将你嫁去蒙古,为的是保有尊荣之余亦可以避开宫中祸端。既然如此,你何不平心静气,好好儿守住自己这一段姻缘。要知道,如今你是蒙古王妃,你的一言一行,系着蒙古安宁与富察氏的荣耀,切记,切记!”
如懿说罢,转身离去,只余和敬呆立当地,怔怔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