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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太后的人,有孕之后,太后更是大行赏赐,比之当年舒妃得的赏赐虽是差了一些,但有太后的关照,也着实给她长了脸面,一时间也是风光无限。
只是后宫哪里会有这般平静的时候。宫中渐渐流传起一首诗,“独旦歌来三忌周,心惊岁月信如流。断魂恰值清明节,饮恨难忘齐鲁游。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圣湖桃柳方明媚,怪底今朝只益愁。”
这三忌周指得便是孝贤皇后崩逝三年的时候。太后听闻此事,静默片刻,“孝贤皇后崩逝三年,那个时候,如今的皇后才与皇帝成婚吧。立后是皇帝的意思,写下‘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的也是皇帝的手笔。旧爱新欢两相顾全,这才真真是个多情的好皇帝呢。”
福珈见太后笑得冷寂,便道,“孝贤皇后如见此诗,想来九泉之下也颇安慰。有句老话便是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未承想人去之后,皇上却写了那么多诗文祭悼,可见皇上终究是念着孝贤皇后的。”
“皇帝一生之中,最重嫡子,自然也看重发妻。最不许人说他薄情寡义。”太后笑意微凉,“只是写写诗文便可将深情流转天下,得个情深义重的好名声,真是上算!只是哀家虽然对如今的皇后不过可可,可皇帝那诗传扬出来,哀家同为女子,也替皇后觉得难堪。且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本是说天下男子好色习性,放在咱们皇帝这里,却又是多了一层忌惮皇后与他并肩分了前朝后宫的权位之事了。你便看不出来么,皇后还是贵妃皇贵妃的时候,皇帝待她到底亲厚多了。反而一成皇后,却有些疏冷了。如今对她的这点子恩宠,旁人瞧不明白,哀家如何会不明白,不过都是为着皇后又再有嫡子罢了,哪里是真的疼爱皇后这个人呢。”
福珈亦有些不忍,“是。本来皇后就比不得嫔妃能放下身段争宠,又事事能与皇上商量说得上话,不必那么事事遵从。只是如今这样一来,想来皇后心里也不好受。”
太后搁下手里的糕点,淡淡道,“这糕点甜腻腻的,不大像是咱们小厨房的手艺。”
福珈忙转了神色赔笑道,“真是没有太后娘娘不知道的。这柳絮香糕是令嫔宫里进献的。也难为了令嫔娘娘,自个儿是北地佳人,却能找到那么好的手艺做出这份江南糕点来。咱们皇上是最爱江南春色的,难怪如今她有了身孕,皇上也这么宠着她。”
太后的面孔在残阳中模糊而不分明,“说来,庆嫔若是和令嫔比起来,差得可真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令嫔从前因着家中教养的缘故略显粗俗些,但她一向要强,如今也细致得无可挑剔了。做起事来,往往出人意表却更胜一筹。”
福珈不知太后这话是赞许还是贬低,只得含含糊糊道,“那也都是受太后指点罢了。”
太后嗤笑一声,“哀家何曾提点过她什么,是她自己有心。她日日陪在皇帝身边,皇帝写的诗,她能不知?有意也好,无心也罢,帝后若是不合,总是她渔翁得利。哀家只是觉着,令嫔似乎有些伶俐得过头了。”
福珈想了想道,“奴婢想着,令嫔到底没什么家世,因为这个才得了皇上几分爱怜信任。也因为这个,她翻不过天去,咱们不必防范她什么。太后求了多年的如今都得了,两位长公主都好好儿的在身边,何必多理会后宫这些事。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操心什么,且享自己的清福便是。”
宫中流言纷扰不断,白蕊姬与海兰下了功夫制止,却依旧无法遏制。总还是会有消息三五不时的传到如懿耳中。而如懿便是在这个才诞下嫡子欢欣雀跃,期望着享受一家四口天伦之乐的时候,乍然听闻了此事。
孝贤皇后三周忌,那也正是永璜才离世之时,皇上说希望她可以走到他的身边,和他站在一块儿,她甚至到现在还能忆起那时的温情蜜意。而今却冷不防的知晓,原来这份温情,这份柔软,并不是只给她一人的,在她满心欢喜成为皇后,想要与他并肩而立的时候,他却并不如他所表现的那般高兴,他在思念他的发妻,在悼念孝贤皇后。如懿不禁问自己,是否被这眼前出现的片刻的温柔眯了眼,竟忘了皇上从前带给她的种种失望,皇上不是她一人的,皇后也不止她一人,她并非独一无二,便是做了这万人之上的皇后,亦是在孝贤皇后的阴影之下,随时预备被拿去比较。
道理都明白,心中却依然无法释怀,不能转圜,那份喜得爱子的美好心情骤然被这首突如其来的悼诗搅得混乱不堪。往后的日子,皇上来过几次,只是如懿再不像刚刚生产后的日子,对皇上那般热情和期盼,两人相处间多了几分疏离。皇上自是觉得自己无错,而如懿又不愿释怀,她心中仍存在的爱,让她一时不能接受皇上对她的爱原来始终都在比较之中。
渐渐地,皇上去承乾宫的次数便少了。白蕊姬与海兰亦劝慰过如懿。如懿默然不语,只是看着海兰鬓边那一朵珠花出神。海兰虽然向来无宠,但终究身在妃位,儿子又得皇上欢心,所以也略略妆饰。且皇上登基多年,性子里喜好奢华的本意渐渐流露,也看不惯嫔妃衣妆过于简素,所以海兰饰在燕尾上的一朵翠翘明珠压发,那明珠便也罢了,不过是拇指大的光润浑圆一颗,有目眩迷离的光晕,那翠翘是用上好的翠鸟的羽,且是软翠细腻纤柔。那样雍容而精致的翠蓝,映着她白净的容颜,有泠泠的冷光翠华,让人无端便生了清冷涩意。
她唇边有酸楚的笑色,如秋风里枝头瑟瑟的叶,轻轻吟道,“弹破庄周梦,两翅驾东风,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谁道风流种,唬杀寻芳的蜜蜂。”她的声音脆脆的,落在殿中有空响的回音,“姐姐熟读宋词元曲,自然知道这支曲子。”
如懿的笑意萧疏得如一缕残风,“你是说,我们爱的男人,不过是一只寻芳花间不知疲倦的大蝴蝶?”
海兰的笑容转瞬如初雪消逝,“姐姐,那是您爱的男人,不是我们。”她的话语清晰如薄薄的刀锋,划下不可逾越的冷淡,“我只是皇上的妃妾,与他同眠数载,育有一子,仅此而已。”
白蕊姬亦道,“皇后娘娘,您便是太过在意皇上了。”
如懿自嘲道,“是因为我是皇后,还期望得到他对我全心全意的爱么?”
白蕊姬正色道,“与身份无关,无论您是妃,贵妃,皇贵妃还是皇后,您都不该幻想皇上会有全心全意的爱。或许有吧,那也只是对他自己,海兰姐姐说的对,我们只是皇上的妃妾。说句不知轻重的话,您虽为皇后,却也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我们来到后宫,为了家族也好,为了自己也好,年轻的时候得到恩宠,年纪大了有了子嗣,这宠也慢慢给了年轻一拨的嫔妃们,终其一生,又何来的爱呢?”
如懿只是怔怔的,白蕊姬与海兰对视一眼,亦无话再劝,如懿,终究是看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