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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的那套华丽嫁衣,腰间却挂着一枚尊贵陌生的龙纹玉佩。
薛岑明白了什么,步履缓缓顿住。
两人隔着咫尺的距离对视,一个通透冷静,一个茫然无措,宛若天堑鸿沟。
虞灵犀定了定神,双手将庚帖退还,柔声坚定道:“君有高山之姿,成人之美。愿君此生佳人在侧,前路似锦。”
一句“成人之美”,薛岑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破灭,化作微红的泪意。
虞灵犀亲自下轿归还庚帖,是在保全他最后一点颜面,亦是表明了她的态度。
她心有所属,温柔而清醒。
活在梦中自作多情的,一直都只有他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他却连碰她一碰都是奢望。
薛岑望着她手中的庚帖,半晌,以袖拂去虞灵犀庚帖上的雪花,这才双手奉还。
他躬身垂首,喉结几番耸动,方极其艰涩喑哑道:“愿二姑娘事事顺遂,余生无忧
,再觅……良人。”
“多谢。”
虞灵犀接过了自己的庚帖,双方两清,方略一颔首作别。
薛岑仍保留着躬身的姿势,平时纸笔书画四平八稳的人,此时拿着薄薄的庚帖,却颤抖得不像话。
两滴滚烫的水珠坠下,溅在地砖的薄雪之上,烫出两个暗色的窟窿。
内侍完成任务,满意地回宫复命去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或惊骇或猜测,一时间看着薛岑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可怜。
“哎,好端端一桩盛大空前的喜事,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可不是么!临拜堂时黄了婚事,搁谁谁受得住啊?”
“依我看,虞家二姑娘以后再想嫁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可就难啰!”
“谁说不是呢?先是各种流言,好不容易有个情深义重的薛二郎,却又无疾而终,姻缘坎坷,许是命中孤煞。”
“可惜了这般正直妙龄的绝色美人,经此一事,再难觅得正经良人。”
人群中,有人啧啧叹惋,“将来不知会便宜哪家落魄子弟,或是续弦的鳏夫呢。”
唐不离听不下去了,气得柳眉倒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长鞭。
而后才反应过来,今日原以为是虞灵犀的大喜,她身为女傧,自然不能带武器。
虞辛夷亦是面有愤色,顾及到妹妹的面子,才强忍着没有当众揍人。毕竟走到这一步,虞府不可能堵住天下人的嘴。
“不管如何,幺妹皆是我虞府掌上明珠,虞家上下宁可她长留府中承欢膝下,也绝不会委屈她一分一毫。”
虞焕臣剑眉星目,环顾四周清朗道,“谁再出言轻慢,便是与我虞家为敌。”
周围的议论声这才稍稍平息,可众人看虞灵犀的眼神,依旧充斥着肆无忌惮的消遣和探究。
“兄长,别在闲人身上浪费时间。”
虞灵犀拉住虞焕臣的袖子,平静道,“我们回家。”
这已经算得上最圆满的解决方式了,和所嫁非人相比,这点流言蜚语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迎着众人各异打量的目光转身,风雪沉重,她却只觉出前所未有的轻松。
而后,虞灵犀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长街尽头。
不止是她,满街躁动围观的人都安静下来,自动分开一条道,让那乌泱泱的一支队伍通过。
三千碎雪如柳絮纷飞,为首的那人紫袍玉带,身披玄色狐裘端驭马而来,俊美的面容几乎与飞雪融为一体,宛若神祗降世。
在他身后,百余名侍从宫人挑着绫罗箱箧等物,怀抱如意珍宝,垂首井然而来。
“嚯!谁家王孙贵胄,这般排面?”
“是静王!”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这支队伍的主人。
“他……他来作甚?”
“带着那么多的东西,是又抄了哪位大臣的府邸吗?”
这几日静王肃清朝堂的狠辣手段历历在目,朝中人人自危,一时间赴宴的朝臣骇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虞灵犀也愣住了。
她原以为宁殷最多在幕后操纵,却未料他此时竟堂而皇之地露面,还带着那么多侍从和箱箧珍宝。
当宁殷驭马越过薛府门前,走到虞家人面前时,所有的大臣皆是战战兢兢伏地跪拜,高呼道:“叩见静王殿下!”
唯恐慢了一步,自己就会被以“废太子同党”论处,革职入狱。
宁殷无视跪了一地的人,越过面色苍白的薛岑,慢悠悠打马停在虞灵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众人皆是随着宁殷的移动调转身形,始终头朝着宁殷的方向跪伏。
他们皆是捏了一把汗,才看了薛家的热闹,看样子又要轮到虞家了。
静王这气势,明显是冲着虞家来者不善啊。
虞灵犀亦是一头雾水,仰着头与马背上的宁殷对视。
风雪迷离,她眼睫沾着碎雪,压低声音问:“宁……殿下,你来作甚?”
宁殷以马鞭轻抵下颌,当着薛家上下的面微微俯身,散漫道:“闻虞二姑娘退婚大喜,本王甚悦,特备上厚礼前来……送清白。”
“送清白”三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虞灵犀心尖一颤,能将“下礼”说得如此委婉清奇的,也只有小疯子其人。
地上战战兢兢跪伏的人一顿,宛若见了鬼。
这……这事情的走向,怎么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