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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过,尤其现在面临拆迁,经济上的压力是最直接的煎熬。何况,在她的预期里,转正已经是理所应当,她未来的财务安排都是按照转正后的收入来计划的,可是临到最后关头,却发现一切都跟预计南辕北辙。这样的失落和焦虑,让妈妈的情绪几近崩溃。
自尊心遭受严重打击是另一方面。顶着个“民办老师”的身份,妈妈本来就一直耿耿于怀,何况她现在成了小浦小学最后一个民办老师,倒好像是她能力不足、责任心不强,被人看低一等一样。可是,妈妈一直是个要强的女人啊,背着这样一个符号,简直是烙在她脸上的一个耻辱的标识!
妈妈病倒了。
妈妈生病,爸爸很着急,是愧疚地着急。他总觉得,妈妈的正当利益被侵犯,都是因为他没有能力。“老婆,不是你不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么多家长抢着让孩子进你的班级,这是最大最公平的评价啊。”
“老婆,你这样被生生气出病来,是最不划算的呀!”
“老婆,工资少点就少点吧,我会再去挣的,我去上个夜校班,能挣回来的……”
“老婆,我是比较没用,在外面说不上话。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一回到家,这个家就是你的港湾,随时有热菜热饭。只要我还在这家里,这家就是你作主,随你指挥,好不好?”
听了这些话,妈妈又流了泪:“老头子啊,我这一辈子,经济上从来没有宽松过,连颗糖都舍不得买。一直以为房款还掉了就好了,可是又来拆迁……你们刚刚把我劝好,又发生这样的事……我以为今年转正是板上钉钉的事,去年校长也是这样说的,所以我也一直是按下半年我会涨不少工资来计划的,可是眼下……老头,我压力好大啊……我想不通……我一直兢兢业业,我努力勤奋,可是怎么我的人生却一直看不到奔头呢……”
“老婆,咱们家不缺什么,有儿有女,也有住的地方,而且我们家庭幸福。老婆,身体最重要,开心最重要,你要这样想,要早点好起来啊。”
妈妈委屈地靠进爸爸的怀里痛哭。
……
我站在门外,端着姐姐亲手做的豆腐皮煮鸡蛋,听着爸爸和妈妈的对话,突然对妈妈有种小嫉妒的感觉。
虽然妈妈表面上永远坚强,永远算计,但是骨子里,她是一个女人。妈妈作为一个母亲,严厉而辛苦。但是,妈妈作为一个妻子,其实挺幸福的。
这段时间,除了爸爸忙前忙后整治各种好吃的东西外,水仙舅妈、林树森舅舅、支书舅舅和我的舅舅舅妈也带着乌骨鸡汤和西洋参来看望我妈。
水仙舅妈率先打抱不平:“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领导?那个老师,也太不自爱了。本来她的遭遇还挺让人同情的,但是这样损人利己,实在是太丢分了,没法再被人同情!”
妈妈苦笑,却说不出话来。
林舅舅安慰道:“姐,你不要伤心。这不是你没面子,是学校没面子。让这样兢兢业业的老师当了学校最后一个民办老师,怎么说,都是学校太无能了!”
水仙舅妈陪着妈妈,缓解着妈妈的情绪。
舅舅脾气爆,一见着我妈就说:“妹妹,我们看着你这20几年,一直当个民办教师,工资最低,活儿却最多,好处没有,被欺负的都是你……妹,我跟你说,等你把新房子建好了,大不了提前退休,自己办个幼儿园或者学前班什么的,自己当校长,怎么样?”
老支书舅舅也赞同舅舅的意见:老妈20多年的口碑,多年的优秀教师称号,被小浦镇家长认同的教学经验,才是自己的金字招牌。等退休了,不如就自己办个学前班,自己当校长,不再看那些体制内的什么领导的脸色。所以当务之急是保重好身体,身体是奋斗拼搏的本钱,是最坚实的基石……
林舅舅点点头说:“就是就是,所以一定要保证健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健康是最重要的!”
水仙舅妈补充:“哎呀,别担心上火的,你看看你,孩子爸爸对你多好,几个孩子也这么懂事。姐,你多想想这么好的家,心里就会宽慰多了,我一碰到事情,也都是这样宽慰自己的,一想到老公和孩子,就觉得啥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舅舅舅妈们的轮番安慰,妈妈急火攻心的病总算好一些了。但是,她明显瘦了一圈。
祸不单行。就在妈妈的心情还在没回过神来的恍惚状态下,她刚买了不到两个月的自行车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