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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到记忆里熟悉的身影,无衣垂首,克制住,不再张望。
可心头的震撼与痛楚,却是翻天覆地,久不能停歇!
宛如一柄利刃,不停翻绞着心室。
浓密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掩盖住早已浸湿了眼眶的双眸。
但身躯,却是依然止不住颤动……
同桌的指挥使夫人察觉到她的异样,不由关怀地问道:“杨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此时此刻,无衣只觉得大脑之中嗡鸣一片,自己好似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好半晌后,才对指挥使夫人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指挥使夫人仍不太放心,握住无衣的手,悄悄道:“夫人如今有孕在身,若是身子不适,你我提前离席,也是合乎情理的。”
无衣却是仍旧摇头,声音还有些颤抖,“此番乃是京中贵人前来大同视察,你我中途离席,乃是不敬;纵使有理,怕也是对自家夫君的前程有所影响。”
其实此时,无衣的内心根本分不清自己是怕影响了夫君的前程?
亦或是期待能与那座上之人呆在同一个地方,能久一些……能够遥遥看他一眼,已然知足!
指挥使夫人闻得无衣方才那番话语,也有些后怕,讪讪缩回欲拉无衣离开的手。
……
数个时辰后,宴席散罢,女眷们在仆从们的侍候下离开。
而诸位武将大人们,倒还有些事情需要商议。
无衣跟随在一众贵妇人的身后,一步步往杨府车马所在之处而去。
夜风微凉,周边人声嘈杂,却与她没什么关系。
她的心里,此刻绝非释然,倒像是沉寂了多年的心湖,今夜乍起波澜壮阔!
而后,又好似骤雨初歇,心里如同彻底空了一般,闷闷涩涩地疼。
原来这么多年,那个叫做朱寿的不羁少年,一直住在她心里……
二
弘治十七年冬
彼时的她还不是杨夫人,而是大同总兵府的小女儿宓无衣。
‘无衣’二字,取字《诗经》中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一句。
阿爹给她取这个名字,大抵是为了纪念战场上的兄弟们。
大同城,乃是边陲重地,再往北便是一片草地荒原。
那是鞑靼人的地盘,每年冬季,鞑靼人都会过来攻城骚扰,以期得到足够过冬的粮食。
今年冬,眼看着大雪盖满草原,牛羊没有草料,鞑靼人的来犯已成必然。
生在边陲,无衣打小就喜欢骑马四处溜达。
这日走小道纵马出城,一时忘却了时间跟季节,直到天色渐晚,周边寒气入骨,无衣方才意识到一丝不妙。
不远处,传来听不懂的蛮夷人叫骂声,更叫人心头一慌!
在大同,寻常百姓出城是不被允许的,城外鞑靼人纵横,不止危险,一不小心即是通敌叛国。
无衣每回出来,都是悄悄走一条军中小道,那还是她跟随阿爹才知晓的。
天色已经黑了,寒风打在脸上像刀刮一样疼,但无衣却是半步都不敢动。
鞑靼人的篝火距离她不过数十米之遥,这种情况下但凡一点风吹草动,她都可能身首异处!
但无衣能控制住自己,却控制不了身侧的马儿。一声踏蹄嘶鸣——引起了不远处鞑靼人的注意,两三个鞑靼汉子持刀往无衣这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