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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广州后,少安办理了离职手续,一切办妥之后,差不多快到四月份了。走之前的两天,少安专门回了华工,反正已没了住处,就住在学者楼。
学者楼在西区南秀村的教工宿舍那边,天气很潮湿,有着南方特有的阴冷,酒店小小的大堂里开着电暖炉,亮着暗红色的网。参加空军招飞考试的学员将单人房双人房全部包了下来,只剩下一间有四个上下铺的铁架床,和大学宿舍差不多。开向群树的格子窗,清晨,窗外的木棉挂着水珠,一树的橙红。夜晚,走廊的白炽灯投影在淡黄色的木门上,将白墙也映得鹅黄,细雨迷离的夜色被渲染得朦朦胧胧。
老邓的单位最后一批福利分房,必须要结婚了。陈黎请了婚假从云南回来,两人去芭莎拍了婚纱照,没打算摆酒,过两天是个吉日,准备一起去民政局领了证先。买首饰,订家私,选窗帘,各种奇特复杂的情绪使她眩昏,自己也分不清是在快乐还是在茫然,是忧愁还是兴奋。不是眷恋旧日的生活,而前面的日子又是怎样呢?
少安打电话给陈黎是想跟她说一声自己要走了,两人已不是那种不需要理由就可以随便打电话的关系了。得知陈黎在广州,就约了她在天河城旁边的乔美吃饭。这天,少安早早地先到了,陈黎到的稍晚。
陈黎穿了件黑色高领的开司米毛衣,黑色薄呢的修身长裤,衬得腿修长。项上戴一条Tiffany藏银色的十字吊坠,外面套一件墨绿色的修身大衣,红色的圆头皮鞋,平底系带的那种。背一个藏青色的小包,头发染成了深栗色,短发,罗马假日中奥黛丽赫本剪的那种短发。洒了香水。好香。身段很好的女人,少安看的有些飘忽,直到陈黎走到跟前推了推他,“想什么呢?这么不走心?”少安才回过神来,眼前的美女已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两人叫了一壶日本清酒。清酒度数不高,和客家娘酒很像,都是糯米酒,味道清甜,用铜壶热了来喝,感觉更好。有了酒,就有了气氛。两人先喝了一壶,觉得意犹未尽,又喝了一壶。酒至微醺,无关紧要的话说完,还是陈黎大方,站起身来,“来吧,喝个交杯酒吧!我们俩的事也该做个了结了。”
音乐低低地响着,木棉花红,百步梯长,陈黎先呡了一小口,少安站起身来,接了过来,五味杂陈,一饮而尽。
乔美的店面离地铁体育西站只有一百来米,维多利亚广场灯火通明,在雨滴的反射下,霓虹灯将路面映的如同白昼,雨哗哗地下。少安包里有雨伞,陈黎先说的话:“我带的有伞。”从包中取了出来。雨伞用透明塑料袋套着,淋湿的雨伞也不会打湿了包包。陈黎撑开了雨伞。雨伞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将人与人的缝隙填满。少安勇敢地揽住了陈黎的肩膀,左手握住陈黎撑伞的左手,一起走进了雨中。
陈黎的手冰凉,肩膀像寒冷似的在战栗,雨哗哗地下。雨声很大,陈黎很香,少安好想把头埋进去,可他不敢,也不能。
体育西站,三号线向左,七号线向右。陈黎低声说:“那我走了。”少安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列车疾驰,车窗忽暗忽明,少安手拉着吊环望向车窗外的站台,他看到了站名,五山站。出了地铁站,雨下的更大了。汽车驶过斑马线溅起哗哗的水声,见到有行人路过,哧地一声停在那里,车灯漫射下的雨滴像一群狂飞的荧火虫。
过了马路,往上走,一个转弯,街景,人,车流都消散了,街道湮没在了黑暗之中。跨过一道无人看守的铁门就算进了华工。细长的小路乌漆嘛黑,只有拐角处的华工医院亮着微光。那年查理踢球摔断了手,在里面住了几天,是少安坐火车陪他回的老家,一路上都在听他讲美丽女护士的温柔。
少安打着雨伞,鞋子里早已浸透了水,袜子贴着脚趾头,湿漉漉地感觉很不舒服。黄梅季节的雨水,淅淅沥沥,可以不停地下上十天半个月的。刚刚过去的隆冬还停在骨子里,一直凉到了心。从东三东四两栋楼的夹缝中穿过去,眼前豁然开朗了。
春寒料峭的冷雨浇湿了一路的街灯,整个东湖呈现在一片烟雨之中。湖边的紫荆花开的正好,在黄色街灯的笼罩下,仿佛印象派短促的堆积用笔,三下两下就勾勒出唯美的湖岸线,深沉而静谧,啪啪的雨声是单独抽离的旁白。
二号楼正在扩建,围墙沿着山坡一直压到了湖边,将一小半的湖水置身于更深的阴影之中,高高的椰子树,木棉和香樟都显得紧凑起来。圆圆的街灯在湖面投下长长的光影,几棵树一盏灯,几棵树一盏灯,一直衍生到湖心岛的桥影。
少安沿着东湖一直走到西湖,走过湖心亭,专家楼,过了小石桥,在湖边餐厅的三岔路口停了下来,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沿着西十前面的小上坡一直走到了西区操场。雨好像故意得下个不停,打在雨伞上哔哔啵啵的。少安从斜背的小包里掏出手机,摁开屏幕。手机在夜雨中像一盏灯。有未读的短信,点开,陈黎发来的:“已安全到家,地铁上人很少。”少安逆着风侧过头来,用脖子夹住雨伞的撑杆,腾出左手,握住手机,用右手输入:“我也快到酒店了,雨下的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