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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和他终于过上这种平静生活,并不需要他去打鱼和熬鱼汤,她也能品尝到乡间野趣。
够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天边隐现了鱼肚白,猫儿起了身。
小西施厚道,得了三两银子,心中不安,同她阿娘早早在厨下忙活。
白面掺着粗面,烙了二十来张大饼。
待放凉,方寻了一块布巾子包好递给猫儿:“干粮不值钱,让咱家外甥路上吃。”
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她敬谢不敏,收了干粮,又用旧衣裳将最近得来的所有鞋子包好。
两个包袱皮结在一起,往肩上一搭刚刚好。
小西施遗憾道:“我原以为熬夜能缝好两双鞋,可只做了一双半……再给一点点时间就能缝好呢。”
庄户人家淳朴的令人无言以对。
猫儿想起最早还曾起过利用她的心思,心中一时汗颜,便笑道:“日后我若再赚了银子,也请你为我做绣鞋。我搬去郎中家,你若无事多多去寻我耍。”
她将将收拾好诸事,萧定晔已前来接她。
流浪之人没有多的身外物,铺盖卷皆是郎中家提供。
萧定晔接过一包布鞋和一包干粮,带她去了郎中家,将她安置在他夜宿的房里。
“炕席下压着一只匕首,你用来防身。那五十两银票也放在你这里,谨防有用。”他向她交代着。
猫儿着急道:“你奔波在外,没有银子傍身怎么成?我有碎银的。”
他只摇头:“城里是进不去了,我哪里有花银子的机会。我一个大男人,武艺高强,便是打劫也能劫到数不尽的银子。”
猫儿翻开炕席,果见有一张压得平平的银票。
她一把取了银票塞进他袖中,他却执意不收。
她心肝抽痛的快要喘不过气,只竭力稳着心神,耐心和他说:
“不能在城里用银票,村庄却可以。你一路前行,只靠腿如何走?定是要买马的。你若不拿银票,便是摆明了要我牵挂你。”
他却挤出个笑脸:“没错,我就是想让你牵挂着我。”
她强演了一早上的坚强迅速被瓦解,眼泪珠不由淌了满脸。
他立刻上前抬起手臂,想要拥她在怀。
手在半空里停了一息,却又垂手退后,将两个包袱皮搭在肩上,陪她默默站了许久,方狠心道:“我该动身了。”
她便执意将银票塞进他包袱皮中,抹一抹眼泪,重新作出个“弱智儿童欢乐多”的喜气模样,同他一起出了院落。
老郎中和她一路,将萧定晔送到村头。
郎中笑道:“小兄弟莫担心,我定拿你大姑当自己闺女看待,等你带人来接她回家。”
萧定晔便郑重扌包拳:“有劳老先生。”
眸子一转,含笑望向她:“大姑……莫急,外甥最多两个月就来接你。”
他话这般说,两个人却都知,再没有什么接与不接,没有什么见与不见。
自此分开,再无瓜葛。
她的心仿佛沉到了无边崖底,上一回离宫时的煎熬和不舍再一次从她心上碾过。
是痛的。
痛的仿佛被扒皮抽筋,被拉到十八层地狱下了油锅。
她眸中已现了狂风暴雨,双手在袖中紧捏成拳,脸上却柔柔一笑,紧吆牙关叮嘱道:
“路上莫贪耍,莫调皮。遇到不平事莫去出头,早早回去。家中……极多人牵挂你。”
他默默点一点头,肩膀颠一颠,将两挂包袱皮扛的更稳固,向老先生再扌包拳一揖,最后一次深望她一眼,狠心转身离去。
前风清风徐徐,日头温暖。
他想起上一回她离宫时,天色也是一般晴朗。
他亲手将她扌包上马车,放置在车厢里的厚垫子上。
她那时已苏醒,并不会再昏迷,眼角汩汩流着泪,却终究没有睁眼望他一眼。
这回是他离开她。
他终于有些理解她当时的心狠。
他不敢回头看她一眼。
尽管他知道,现下她就站在村口的大树下,像每日他劳作结束踩着夕阳回村那般,她系着围裙在树下等他,带他去新一户人家蹭饭吃。
他脑中抽痛,胸腔憋闷的快要炸开,脚下步子迈的更大。
过去,就该过去了。
村口大树下,郎中满含笑意同猫儿道:“闺女,我们先进屋?”
猫儿怔怔回望他,听到他的声音,却又不知他在说着什么。
半晌方“哦”了一声,机械转身,同郎中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屋里还有他的气息。
那是他独特的气味,铁锈味夹杂着一股清新,全大晏只有她能闻见。
便是她和他逃难,两人数日不能沐浴,浑身汗臭时,她也能从他身上闻到他的味道。
这气息曾让她恐慌,曾让她期盼,曾让她煎熬。
后来长达两年,她以为他已经忘记那气息。
然而在衢州牢房里,她再一次闻到久违的气味。
她便知道,过去的那两年,是她自欺欺人。
她此生,再也忘不了他。
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