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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面色大变,上前将他扶进屋,掩了房门,帮着拉开他的衣襟。
小曼立刻忍痛挣扎:“师母,我没事……”
萧定晔拉开猫儿,坐去殷小曼对面椅上,冷着脸道:“你既然说无事,便来讲讲今夜之行的收获。”
他发问道:“首先,你可暴露了面相?”
小曼忙道:“未曾。徒儿……戴了面具……”
猫儿侧首去瞧,见他脸颊处添了些指印,可见曾被人抢夺过面具。
萧定晔点点头,继续问道:“一只眼透露了些什么进展?”
小曼将将要说话,却又连串咳了一长串,方呼吸粗重道:“他说,虽然还未寻见目标,可听叫花子们说,江宁城里最近半个月,异邦人不知为何比往年冬日多了两三番,多在赌场出没。”
萧定晔转头同猫儿对视一番,低声道:“怕真是来寻你我之人。”
他续道:“可转达了为师交代你之事?”
小曼点点头,正要回答,又是一连串的猛咳。
猫儿忙要上前查看,萧定晔依然拉着她不放,只等小曼咳毕方冷冷道:“为师只不过让你去同一个瞎了一只眼、断了一只手的人接头,你便成了这副窝囊相。你当初豪言壮志要去救你祖父,哪里来的自信?”
小曼羞愧的垂下脑袋,紧咬着唇不发一言。
萧定晔又问他:“回府的路上,可甩脱了尾巴?”
小曼一怔,半晌方怔怔道:“会……会有人跟踪徒儿?”
萧定晔叹息的摇摇头:“你此番出去没有丢了性命,可见是你命好。你已十四岁,却当外面全是好人,将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
他摇摇头,向小曼招手:“过来。”
小曼磨磨蹭蹭挨过去,被萧定晔按在椅上,拉开他衣襟往身上一瞧,不由叹口气:“为师现下有些后悔,不该贸贸然收了你当徒弟。”
小曼胸膛和后背处,明显几个手掌印,是被人胖揍过的模样。
他眼圈一热,正要为自己自辩,萧定晔低叱道:“闭嘴!”一只手已按在他伤处。
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萧定晔长长吁了一口气,收了手。
猫儿忙打了热水,拧了热帕子,覆在小曼前胸和后背上,连续换过好几回,最后取出药油递给他:“自己抹。”
小曼接过药油涂抹去伤处,只觉疼痛大减,皮肉青紫色也浅了不少。
他一边为自己抹药油,一边嗫嚅道:“师父,徒儿虽愚钝,可今儿的任务,还算是完成了近九成……”
萧定晔长叹一声,道:“你可知,其实你并非我的入门弟子。”
殷小曼倏地抬头,吃惊道:“师父……”
他只当萧定晔要逐他出师门,忙忙跪地相求:“师父,徒儿再也不会妄自尊大,求师父再给徒儿一次机会。”
萧定晔抬手扶起他,道:“为师此前曾收过一回徒弟,它并非人,而是一只猴儿。现下想一想,它比你聪明太多。懂得藏拙,懂得装傻,该出招时绝不含糊。为师在它身上获得的成就感,在你身上泄了个干净。”
他道:“你去吧,回去歇着,这几日再莫外出,先将你的断臂养好。”
殷小曼万万没想到,他原本引以为傲的“大师兄”地位顷刻间瓦解,退到了“二师兄”的位子上。且真正论起来,他还要将一个猴儿称为“大师兄”……
猫儿看着他呆坐一旁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便出声道:“你先回去养伤,这几日多多往你母亲房里去问安。”
殷小曼哭丧着脸道:“师父可还会继续教徒儿?”
萧定晔毫不留情面:“此事再议吧。”
……
第二日,殷府上第一个要议的,果然是小曼之事。
却与什么师师徒徒并不相干。
殷夫人早间起来,自觉这两日身子已好的多,原本想先回娘家一趟,劝着老母搬来府里过年。
可她穿戴好时,铺子里管事前来回了一回话,府里管家又来商议了一回年节的细节,便过了辰时。
辰时之后,往往是一家主母忙完琐事略作歇息的时间。正是时间媒婆进内宅说姻缘的最佳时机。
上房会客厅里,殷夫人看着对面舌灿莲花的媒婆,内心里是一团浆糊。
坐在她身畔的微曼,也是一脸怔忪。
在媒婆终于舍得停下嘴,咕噜噜饮下一杯茶时,微曼替她阿娘问道:“你是想为我阿爹说媒?”
媒婆扑哧一声喷了一衣襟茶水,一边咳嗽一边着急解释:“哪里哪里,我老婆子又未失心疯,怎会给知府大人发媒。
整个江宁,连五岁娃儿都知道,知府夫人是大名鼎鼎的母老虎,知府大人只喜欢吃一盘菜。
早先江宁周遭一些小官不知情,想贿赂知府大人得些好处,巴巴搜罗了些弱柳扶风的扬州瘦马送进府里。
这些官员前脚送来人,后脚刚回到家,便收到了革职查办的通知。随同通知一起被送来的,是此人为官其间的大小违法违例的证据,压的这些人哑口无言。
坊间皆传这是殷夫人的善妒的手段,各官员再不敢造次。
按下葫芦浮起瓢,富商们仗着家中未做官,又想着让殷大人行些方便,在青楼里设下酒宴相请,寥寥喝些不咸不淡的花酒。
不咸不淡的花酒,不过就是搂搂扌包扌包,占些手头便宜,并不需过夜,无伤大雅。
可富商们未等到殷大人赴宴,自家内宅却起了火。
不知哪个挨千刀的老鸨子,偷偷着给自家夫人和专陪女客的兔儿爷牵了线,为自己戴上了数十顶绿油油的大帽子。
对殷夫人有些了解的江宁老人儿曾推断道:“知府夫人的胸衣买卖最开始就是从青楼起家,她手里三教九流什么人手没有,找人向内宅妇人拉个皮条,简直是手到擒来。”
自此江宁府衙内宅消停了几十年,一直到现在。
殷大人在江宁媒婆名单上,那是被加粗标红了的要回避之人。
哪个媒婆若是饮醉了酒,想虎口拔牙,去给知府大人发一回媒,介绍两个贵妾平妻,那是自找死路。
媒婆今日上门,目标用户自然不是殷大人,也不敢是殷大人。
托付的客户说的清楚,想要结亲的,是府衙里的年轻公子。
知府大人年已四十几,人尽皆知。再年轻的,自然只有殷大人之子,殷小曼。
媒婆笑道:
“那姑娘虽是异邦人,可贤惠的紧,自言殷公子若已娶亲纳妾,如愿同那些女子和离,她愿为那些女子出再嫁嫁妆,十里红妆,绝不少一根丝线。若殷公子不愿做绝情之事,她也自甘为妾。”
媒婆将那姑娘的画像拿出来,道:“夫人瞧瞧,这般好的儿媳哪里去寻。”
下人上前接过画轴,奉去殷夫人手里。
微曼歪着脑袋同她阿娘一起看,转头八卦道:“阿娘,哥哥这般快就要寻嫂嫂?”
殷夫人心中纳闷。
自家儿子平日傻乎乎,一心想要学武艺、混前程,何时留心过女娃?
纵然小曼现下才十四,翻了年到十五,大晏这个年岁的娃儿,普遍也都开始操心亲事。可她却不想让小曼少不更事就成亲。
当年她夫君是二十四上娶了她,她觉着这个年岁成亲刚刚好,有了一定的事业,心智成熟有了责任感,各方面事情都能处理好。
她和夫君这些年亲亲热热就是证明。
现下听这媒婆言,那女娃却是对小曼情根深种的模样。难不成小曼在情上突然开了窍?
她低声同微曼道:“你阿哥口风如此之严,一点点蹊跷都未向你透露过?”
微曼愤愤道:“阿哥心机这般深,同我们都未提过,他翅膀还没长硬就要飞,真真寒心。”
猫儿到了上房,要同殷夫人说说闲话时,遇上的便是殷夫人、殷微曼因为一介媒婆,而单方面同殷小曼起了嫌隙的时候。
此时媒婆还在等着殷夫人回话。
猫儿坐去殷夫人身畔,略略听到了媒婆的几句话,拿起殷夫人手畔几上的画像一瞧。
娘的,仇家寻上了门!
她悄无声息的探手去一旁,捏了捏殷夫人的手臂,热心问向媒婆:“这姑娘面相瞧着不似中原人士,莫非是番人?”
媒婆指望着能促成这门姻缘,好得上大笔谢银,见殷夫人沉默不表态,可有人问起自然比没有人问的强,忙忙笑道:
“这位夫人真好眼力,这画上的姑娘正是番人。江宁富庶,番人极多,这些年番人同大晏结亲之事数不胜数,生下的娃娃各个仿佛年画娃娃,真真让人爱不释手。”
猫儿又问道:“哪国人?什么身份?”
媒婆忙看着手里的资料:“姑娘虽是呼塔国之人,却会说汉话。她乃呼塔国出了名的商户,朱力老爷家的嫡女。”
朱力家,朱力梵琳。
猫儿心中一声冷笑。
那姑娘还真是不舍不弃,情深意切呢。
她向殷夫人使个眼色,殷夫人略略一思忖,方对媒婆道:“殷家开明,对那姑娘是否本国人,并不介意。你且将那姑娘的信息留下,本夫人同殷大人商议过再说。”
媒婆立刻喜笑颜开道:“是该商议,亲事非同儿戏,要好好商议。”
她觑眼探问:“老婆子何时来听音信呢?”
猫儿问道:“若我等去府上拜会,该去何处?”
媒婆忙道:“那姑娘现下住在惠通客栈,若殷夫人有意,她想亲自来府上拜会。”
殷夫人转头看看猫儿,见她眨了三下眼睛,便同媒婆道:“你且先回去,三日后来听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