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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镖都撵回国。口口声声说一个人能行,你行个毛线啊。这次摔伤了眼睛,下次估计就要摔断腿了!”
回国,裴子靖万分抗拒,“不,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找筱筱。”
他还活在自我欺骗里,裴子萱看着简直痛心:“都过去五年,你怎么还不肯接受现实,她已经……”
说到这,裴子萱强行咽住后面的话,既然裴子靖始终不肯接受苏筱柔已经离世的事实,她还是别说为好。
“你看,你在这里找她五年,”裴子萱换了个方式劝他,“都没有找到她,很可能她不在这,是回国了呢,华国,才是她的家乡啊!”
听她这么说,裴子靖心里蓦然升起希望,“对啊,临走的时候她跟我说,她会回去,华国有她的家,还有我!”
乘坐民航客机,裴子靖回到阔别五年的楚州。
城市的发展日新月异,今日的楚州,和他离去之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看着街上陌生的环境,裴子靖心里陡然伤感,城市的变化这么大,那些他和苏筱柔留下共同回忆的地方,只怕也拆除重建了。
裴子萱首先将裴子靖带回她的家,她和靳北城共同生活的地方。
靳北城在公司工作,家里人只有保姆和五岁大的儿子。
儿子名叫靳攸宁,取自“君子攸宁”这句诗。
他长到五岁,还未曾见过裴子靖。
看见这个长身玉立,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男人,小家伙好奇地问妈妈:“咦,他是谁呀?”
“他是你舅舅,”裴子萱教导儿子说:“快,叫舅舅。”
从儿歌里,靳攸宁知道:妈妈的弟弟叫舅舅!
他仰头瞅着裴子靖,童言无忌地说:“舅舅是妈妈的弟弟,年龄应该比我爸爸小呀。可我为什么看着他,比我爸爸老好多岁。”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没大没小的?”裴子萱训斥儿子一句,又对裴子靖提议:“不过他说的也没错,瞧你这一头头发,跟个老头子似的。以后多吃点黑芝麻何首乌,把头发黑回来。”
裴子靖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靳攸宁吸引。
男孩子的长相一般随妈妈,又有“外甥像舅”这说法,所以靳攸宁的长相,有几分酷似裴子靖。
看着个子小小,五官帅气的靳攸宁,裴子靖神思恍惚起来:如果他和苏筱柔的第二个孩子顺利出生,现在也是靳攸宁的年龄。如果那是个男孩,估计会有几分像他。
见裴子靖眼里浮起伤感之色,裴子萱知道,他又想起伤心往事。
拍拍他的肩膀,裴子萱温言劝慰:“过去已永远过去,五年的时间,你也该走出伤痛了。”
裴子靖迷离而笑:“除非筱筱重新回到我身边,否则,我永远走不出这无边无际的伤感。”
说着,他就向裴子萱告别:“姐,我走了,我要去找筱筱。”
斗转星移,日夜交替,又是五年过去。
还是寒风呼啸的冬天,楚州市大雪纷飞。
这个地处南方的城市很少下雪,大雪纷飞更是少之又少。
楚州市的市民,没有谁能说清,上一次下着鹅毛大雪是哪一年,只记得那是很多年以前。
冬夜,尤其是雪花纷飞的冬夜,裴子靖很喜欢。因为他曾在这样的夜晚里,依稀听到苏筱柔呼唤他:小叔!
依旧是穿着风衣,裴子靖抱着一束从玻璃花房里采来的蝴蝶兰,走到花园里。
飘飘洒洒的雪花,很快把他肩头堆积成一片银白,连并满头黑发也染白。
他回国之后,裴子萱特意派了厨师到家,为他烹调饭菜。
厨师精心烹调的各种药膳,裴子靖食之无味,好歹汲取了营养。他那一头花白头发,又渐渐黑回了满头青丝。
药膳虽有营养,却不能遏制疾病滋生。半年前,裴子靖在体检时,医生告诉他:“你患上肝癌,现在已到晚期。如果住院接受最好的治疗,你的生命可延长几年。”
裴子靖拒绝接受治疗,甚至连抑制病情的药物也不肯服用。
苏筱柔留给他的手册里明确写道:上辈子,嫣嫣就是郁积伤肝,最后因肝癌病逝。
她前生是怎么离世的,裴子靖今生也要怎么离世。
又是五年寻寻觅觅没有结果,失联的SU703也毫无音信,裴子靖不得不接受苏筱柔已经离世的残酷现实。
你若归去,我便成风。苏筱柔既然已魂归天国,他也不想独活于世。
站在漫天风雪中,裴子靖抱着蝴蝶兰黯然神伤:“筱筱,我们说好了生死相依。为什么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家人。难道,这就是重生必须付出的代价,你和我,连死都别想死在一起!”
客厅里的蓝牙音箱,在播放着唱词旖旎的越剧,歌声隔着落地窗,隐隐约约的飞出来:东风沉醉黄藤酒,往事如烟不可追……
这几年,裴子靖很喜欢听越剧,那旖旎清透又伤感迷离的歌词,很符合他的哀伤心境。
许多时候,他听着歌词,只觉得那唱的就是他本人。
受歌词激发,裴子靖眼眸微湿,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按压着怀中的蝴蝶兰,犹如把苏筱柔搂在怀中时,按压她的头发。
“重生的代价再大,下辈子,我也想和你再续前缘。只要能与你相遇,哪怕生生世世死别生离,我也甘之如饴。”
在越剧如泣如诉的唱词中,裴子靖深情款款的细语呢喃,他低微的声音飘散进风雪中,和夜色融为一体。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来相见。筱筱,痴情的你,一定在天上人间等了我很久很久。我,马上就来了……”
冷风吹过,将裴子靖怀中的蝴蝶兰吹的花瓣飘零,随着那娇艳的片片芳菲在寒风中打着旋,冉冉坠落在雪地上,裴子靖颀长英挺的身躯也缓缓倒下。
花枝上残留的花瓣纷纷扬扬,洒在他身上,像是为他致以哀思。
雪花飘飘洒洒,覆盖上裴子靖的周身,覆盖上他精雕细琢的五官,把他的身影一点点吞没,连并呼吸一起吞没。
客厅里,蓝牙音箱兀自播放着越剧唱词:为什么红楼一别蓬山远,为什么重托锦书讯不回,为什么晴天难补鸾镜碎,为什么寒风吹折雪中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