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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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仔的阿公很喜欢吃汤汁猪脑。。这件事本来没什么不妥。

    问题是，傻仔也很爱吃。

    阿嬤煮的猪脑永远是放在一个小平底瓷碗里，就是那种白色的、画上蓝色线条的、还有几个像符号又像汉字的字符，我们常常笑说那是三姐的碗，因为上面有个字看起来就像三姐名字里的“鸾”字。

    拳头般大小的猪脑被放进碗里，加入佐料，再摆进大镬里，以材薪生火，大火猛蒸。十分钟后把镬盖打开，一阵热烘烘的蒸汽往上冲。待蒸汽慢慢消散后，那一碗被姜酒汤汁围绕着的猪脑逐渐变得清晰。也不知阿嬤的秘方佐料里有些甚麽，但肯定有姜跟酒，味道很香，软软的，入口即化，比最软的豆腐还好吃。至少阿公那么认为。。这件事本来没什么不妥。

    问题是，傻仔也那么认为。

    若大的一个家庭里，就只有阿公跟傻仔两个人爱吃姜酒汤汁猪脑。

    偶尔饭桌上有那么一碗姜酒汤汁猪脑，远远的傻仔就嗅到了。每一次都冲上前去跟阿公抢吃，超爱吃汤汁猪脑的阿公在没有办法下都会让出一小块给傻仔。傻仔有时会一口吞下，有时则会要阿妈把猪脑捞进那一碗白饭里，搅得烂烂的，再一口一口的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据阿妈说，後来阿公忍不住了，开始给傻仔五毛钱，让傻仔可以去买其他食物吃，条件是不许跟他争吃汤汁猪脑。但四五岁的傻仔哪会懂这些呢？零钱照拿，汤汁猪脑照抢。

    那年代的五毛钱可以让傻仔买上一碟香喷喷的鸭麵。

    慢慢的，这个五毛钱变成一块、两块、五块。。变成了大家庭每个月的一个惯例，所有小孩都有零用钱拿，阿妈说着都是傻仔的功劳。在旧时代，当然是男孙拿得比女孙多，而傻仔身为所谓的长孙，拿的又比别的堂兄弟多，这件事情不多不少都造成其他小孩心里的不平衡。

    不知道是不是汤汁猪脑吃太多的关系，阿公在五十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过世之前的那段日子好像有老人痴呆或是中风的迹象，行走缓慢，偶尔呆呆望着傻仔喃喃自语，看起来就像是七八十岁。知识水平不高的那个年代，也没想过要做甚麽详细的诊断。

    没有了阿公的日子里，傻仔也没有甚麽机会吃到姜酒汤汁猪脑了。搬出大宅门之后，阿妈偶尔会煮上一碗，但吃在傻仔口里已经不是那个味道了。姜酒汤汁猪脑，必须是阿嬤煮的、跟阿公抢吃的那一碗，才是真正的姜酒汤汁猪脑。至少傻仔是那样认为的。

    而跟阿公完全相反，阿嬤的身体健康得很，无病无痛，甚至连头痛是甚麽都不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阿嬤真的那么说。阿嬤一直活到一百岁才在几年前安详的离开人世，算是把阿公的那一份一起活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酒汤汁猪脑的关系，傻仔长大后，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有高血压，也常头痛，一直到现在。当然，也或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