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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得似是而非,像是回答了,却又什么都没有多透露。
闻言,沈呦呦微微愣神,忍不住低语轻喃:“但……真的能有人,可以躲过你的找寻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谢知涯突然笑了起来:“你说的对……”
“我找不到她,只是因为我不想找,我没有杀她,只是因为暂时不想杀。”
他抬起手,冷白的指尖在铜制面具上擦过,缓声道,“可如今,我却想做个了结。”
“只有结束了旧的,才能开启新的。”
谢知涯偏过头,目光与沈呦呦相对,唇角微扬,
“这个道理,总没有错,是不是?”
许是因为他最后的语调过分温柔,沈呦呦竟有一瞬恍神,心底那复杂情愫愈发泛涌。
“是。”
沈呦呦定了定神,将手中剑柄握得更紧了一点,然后轻声道,“我会陪着大人走完这一趟。”
他想要结束什么、开始什么,她并不知晓,可她总归记得,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陪他杀完那个仇人,然后获得离开的机会。
而她话音刚落,却似听到他哂笑了一声,随后便转身进了屋,只留给她一道背影。
一道悠长的、寂寥的背影。
……
翌日。
不知是何缘故,大魔王一改先前慢悠悠的步调,让沈呦呦变回幼崽形态后,便将她兜进衣袖里,一路疾行。
不过半日功夫,便到了一处全然陌生的地方。
沈呦呦从衣袖里蹦出来,重新化作人形,抬眸一望,却面露讶然——
天幕昏沉,紫云喑暗,他们踏在深红的土地上,目光所及处,半点植被也无。
她忍不住问:“这……这是什么地方?”
谢知涯平静答道:“妖界。”
他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按理说,呦呦应该很熟悉才是。”
沈呦呦:“……”
并没有。
她哈哈了几声,企图将话题带过去:“那我们现在是直接去找那个人吗?”
谢知涯答得慢条斯理:“不着急。”
他语气微冷,“怎么,难不成呦呦比我还心急?”
闻言,沈呦呦有些心虚,干巴巴辩解道:
“我是看这里没有歇脚的地方,才觉得还是快些解决的好……”
沈呦呦这话倒也并没错。
放眼望去,方圆数十里,都没有有房屋或人烟,足可见得此地的荒凉。
见她眼神躲闪,谢知涯便知这只是借口,却也没有戳穿她,而是很淡定地道:“那便搭帐篷。”
沈呦呦愣住:“这……不太方便吧?”
“放心。”
谢知涯自然知晓她的小心思,“帐篷多得很,无需你和我挤一座。”
他凉凉睨她一眼,“毕竟,本君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
搭帐篷这种事,有小弟在,自然不能让老大纤尊降贵。
沈呦呦自告奋勇,拿着木杆和帐帘比划了半天,却也没搭出个模样来。
焦头烂额下,她在心里苦苦琢磨着,要怎么才能混过去——
突然间,不远处传来古怪的哨声,低哑沉闷,宛若嘶哑兽鸣。
下一霎,昏沉虚空中,竟出现了一群模样古怪的妖物,赤目尖嘴,身短手长,脑袋后边长着两扇灰白大翅膀,宛若什么变异版的扑棱蛾子。
黑压压的一大群,几乎要将这片天覆盖成墨色。
沈呦呦被这些东西的外形惊了一瞬,又想到,正好可以借驱退这些东西名义,摆脱搭帐篷这一难题,于是赶忙殷勤道:
“大人放心,我这就把这些……”
她话音未落,却突被一道内蕴深厚的力道往后方一推。
旋即,微凉指尖按在了她将要拔剑的手腕上:“此回,我来。”
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辩。
见大魔王要亲身上阵,沈呦呦自然不好拦着,于是乖乖待在他划定范围内,一点麻烦也不给他添。
不算昨夜那一回,这其实是她第一次见大魔王真正出手。
昨夜一切发生得过快,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结束。
可这回不一样,这些似妖非妖、似兽非兽的东西似乎并不是那么好对付,不仅数量繁多,还带着不怕死的疯劲。
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即便死,也想要触碰到大魔王。
而大魔王身形鬼魅,沈呦呦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只见他的身影飘移在四处,手一挥,便是大片妖物凄声坠落。
他并不使剑,也不用其他武器。
他的手,便是他的武器。
在一面倒的强势压制下,那沉云似的一大片妖物,竟不过一刻,便烟消云散。
而在一切息止后,大魔王缓缓自虚空中落下。
沈呦呦眼尖地瞥见,他的手又是一副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模样,瞧着令人心惊肉跳,不忍多视。
而在方才的战斗中,沈呦呦看得分明——他其实是可以不受伤的。
方才那些妖物虽难缠,可若他愿意,定然是可以有很多办法让自己分毫不伤。
可他不在乎。
他以手为刃,竟就真把自己的手当做了兵刃,半点不知怜惜。
即便在交击中,皮开肉绽,血肉翻涌,也不见他的动作有任何停滞,甚至连半声闷哼也无。
就好像,没有痛觉。
而在她沉默地思量之时,他却径直向她走来,狐形面具下,唇角竟是呈上扬的弧度。
他问她:“沈呦呦,我厉不厉害?”
语气间,竟有些兴高采烈的意味,像是什么讨要表扬的孩童。
霎时间,沈呦呦脑中竟浮现了另一道画面——
演练场上,少年得胜归来,笑意温柔地问她:“呦呦,我厉不厉害?”
而此刻,来自妖界的阴沉凉风袭过,她看清眼前人所戴着的铜制面具,一霎清醒过来。
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呢……
沈呦呦用力掐了下手心,定了定神,笑着道:“大人,自然是厉害的。”
是厉害的,但不是最厉害的,更不是她心中的“最最最最最厉害”。
谢知涯唇角那点笑意很快消失:“是么……”
沈呦呦见惯了他的阴晴不定,并不知晓这答案是哪里让他不满,于是索性含混过去。
她紧张地看向他那淌着血的手,问出了心中很想问的一个问题:
“大人不会觉得疼吗?”
静默半晌,谢知涯淡淡道:“不疼。”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
沈呦呦心底莫名有些怅然,却也觉得符合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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