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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天道因此衰微。
可不知怎的,这方摇摇欲坠的天地竟迟迟未彻底毁灭,而是以一种残损破败的姿态苟延残喘着。
没有灵气,没有人烟,到处尽是飞灰弥漫的焦土,走几步,便有数簇煌煌烈火,永不熄至地蔓延燃烧着。
他宛若游魂一般在这样的世界飘荡。
直到那诉说真相的梵音响起,才告诉他,这一切苦难折磨,不过是他历经的劫难罢了。
劫难……包括她的死吗?
他想,多么荒诞。
他无法接受,于是选择毁去那道所谓的登天之门。
他不想要什么飞升归位,他只想她能安然无恙。
许是命运终于听到了一次他的呼声。
再醒来,一切竟都还来得及。
他回到了鸿蒙秘境的时候,在陈桥之前夺下了她,甚至会成为她破壳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一切美好得宛若一个美梦。
……
他没再犹豫,于某株树下停住,手掌结印,便想要脱离这一秘境。
“谢知涯。”
不远处突然传来呼声,他动作微顿,瞧见一穿着弟子服的人走近。
望着来人模糊中带有几分熟悉的面容,他在脑海中一番搜寻,辨认出来,这正是之前在鸿蒙秘境时推过他一把、将他推入了陶火兽烈焰中的人。
“你在这做什么?”
那弟子向来待他轻慢,此时仍当他是温良无害的谢师弟,冷声嗤道,“偷偷摸摸的,莫不是在做什么贼……”
他话音未落,瞳孔骤然一缩,旋刻,连半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了冰雕。
望着这具形态可笑的冰雕,谢知涯神情冷漠。
说起来,上一世的他倒要多亏了这用心险恶的小人。
若不是他将他推入那陶火兽毒焰中,他的这道分神也不会彻底觉醒,与本体相融的那样好。
因为所修炼功法的缘故,他无法彻底杀死与他血脉相近的人,这才一直让岑敖天残喘于世。
于是,为了破除这一阻隔,他将这抹分神送至玄天宗,想要找寻那被藏起来的镇魂阵,彻底斩断与岑敖天的血脉牵扯。
除此目的外,他还另有层不为人知的私心。
——他曾想过许多次,若他得以与众多人一样,不曾经历过那些事情,普普通通地长大,循规蹈矩拜入宗门求道……
会是怎样的感触?
带着这层私心,他切断了这道分神与本体的联系。
这道分神会是干净的,不曾受到魔功的污浊,亦没有那些属于魔君谢知涯的糟污记忆。
只有在遇到死亡的威胁时,才会重新与本体相连,然后相融。
而这弟子在鸿蒙秘境的一推,让这道分神重新变回了魔君的他,也终于让他对这种不必要的尝试死心。
做魔修有什么不好?
只要拥有足够的实力,便无人敢欺,无人敢辱,能护得住想护的。
面对如此珍贵的重来机会,他半点也不想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与事上浪费。
他低敛下眉眼,不再多思。
伴随着冰雕轰然破碎,他也消失在了虚空中。
为了迎接将要降临的幼崽,谢知涯做了充足准备。
温度合宜的殿堂,柔软的床榻,有趣的玩具,精良的灵米……甚至还有小小短短的漂亮衣裳。
可谓是万事俱备。
却不想,凤凰蛋本蛋不配合,没有半点要破的意思。
可据他检验,蛋内灵气已然充盈,也到了该破壳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幼崽迟迟没有动静。
由于缺乏经验,谢知涯纵然忧心,也无计可施,只能试图在上界的记忆找些与凤凰幼崽破壳相关的讯息。
而后实在是折腾等候太久,他等候之余,顺便去了趟玄天宗,特意将正处于微末时段的夜九给干掉了,也算是未雨绸缪。
也是奇妙,在他将夜九彻底解决后的半月,坚硬如铁的凤凰蛋终于裂开了几道细小的缝隙。
三日后,蛋身一阵摇晃,伴随着扑通一声,凤凰蛋跌倒在软垫上,裂口处慢悠悠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随后,便是整只蛋壳破碎开来,展露出完整的一只毛球球。
望着那嫩黄色的小小一团,谢知涯只觉心跳扑通,心绵软得不像话。
他颤抖着,启唇欲言,话却卡在喉口,半天不得出。
小毛球艰难地在软垫上站稳,眼神逐渐聚焦,左右扫视后,目光落在面前的谢知涯身上:“你……”
她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语气茫然中透着些懵懂,“你是谁呀?”
谢知涯压下内心的颤动,尽力按照原本的安排,露出个温柔的笑:“我是照顾你的人。”
“我知道,你叫沈呦呦,呦呦鹿鸣的呦呦,是不是?”
沈呦呦眼睛瞪得更圆了:“你、你怎么知道?”
她如今记得的东西并不多,最清晰的便是自己的名字——沈呦呦。
谢知涯正色直言:“我是你家长辈安排来照顾你的,你可以信任我。”
“长辈……”沈呦呦跟着重复了一遍,眼神有点懵,似懂非懂地点点小脑袋,“那你会对我好吗?”
“我会。”
谢知涯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摸了摸。
见她乖乖巧巧在原处,不躲也不避,只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盯着他,看着有点呆,却可爱得不像话。
他只觉心都要化了。
指尖抚过柔软绒羽,他柔声重复了一遍,“我当然会。”
……
在谢知涯几乎百依百顺的照顾下,沈呦呦的气焰也一天天高涨起来,日渐放飞自我。
殿宇内,时常回响着她的各种呼声:
“谢知涯,我饿了。”
——要陪吃饭。
“谢知涯,我累了。”
——要抱抱。
“谢知涯,我好无聊。”
——要一起玩。
“谢知涯……”
……
沈呦呦还会叼着各种东西来找他。
有时叼的是话本与软枕。
软枕垫在桌上,话本递给他,然后便舒舒服服躺在软枕上听他讲故事。
更多的时候叼的是宽齿梳。
将木梳塞给他后,她就懒洋洋瘫成一只啾饼,理直气壮地让他顺毛毛。
……
只能说,养崽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她刚破壳,看什么都新奇,精力又充沛,每天在殿里哒哒哒乱跑,还要拉着他玩躲猫猫:“谢知涯,我躲好了,你快来找我!”
于是,从花瓶里、从矮柜后、从寒池底……从各种稀奇古怪的角落,谢知涯无数次、不厌其烦地将胖啾啾提溜回软垫上。
沈呦呦乖乖任他提溜着,却稍有些不服气:“明明躲得那么好,你怎么可能找到我的。”
“你是不是偷偷用了法术?”
面对质疑,谢知涯无奈道:“颜色。”
他看着小毛球一身嫩黄的绒毛,轻笑道,“这样显眼,想要找不到实在有些困难。”
沈呦呦懊恼地哼唧半天,小小声嘟哝:“你就不能假装没看见我嘛……”
谢知涯眼眸微闪,笑意不变,佯装没有听见这话。
见他不回应,沈呦呦干脆蹦起身,顺着他的手臂,一路攀上他肩头。
她理直气壮,“要去外面玩。”
……
外面指的便是殿宇的后院。
沈呦呦如今过分小,院落对她而言就宛若一座新天地一般。
谢知涯走得很慢,让她能在肩头立得足够稳。
院内清风拂过,带起草木幽香,吹亦得她的毛毛很是舒服。
沈呦呦舒服得眯着小眼睛,高兴地晃着毛茸茸的小脑袋。
不过转悠了一圈,她便已恢复了好心情,欢快地哼起不成调曲子,摇头晃脑时小翅膀还不小心蹭到了谢知涯的脖颈——
“对不起哦。”
她稚声稚气地道,声音和动作都像鹅羽抚过脖颈,痒痒的。
叫人根本不可能生得起气。
感受着肩头乱动的温软一团,谢知涯有点无奈,走至梧桐树下后,将她从肩上捉下,好生安置在了石桌上。
沈呦呦顺势躺下,懒洋洋地将自己摊开,眯眼乘凉。
见她一副“修仙中,勿cue”的模样,谢知涯有些好笑,也跟着在石桌旁坐下,想了想,从储物袋取出宽齿木梳。
吹风外加梳毛,二重享受叠加在一起,简直是无上的享受。
沈呦呦安然地靠着他,感受着徐徐拂过的凉风,忍不住小声道:“谢知涯,你怎么、怎么这么好呀……”
她语调有些断续,慵慵懒懒的,声音几乎要没入风里。
此时日照西斜,院落静谧,树荫斑驳落下,愈发映衬得岁月静好。
静默半晌,他轻声答:“因为你是最显眼的。”
沈呦呦迷迷糊糊,没太明白:“因为我颜色很醒目?”
见小毛球呆愣愣的模样,谢知涯唇边溢出一抹笑。
与颜色无关,因为……沈呦呦本来就会发光啊。
——世界晦暗,可你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