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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哪老郑是怎样负的伤呢?”屈书记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续道:“唉,所谓‘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上伤’啊!那已是五0年三月三了,陈鳖三匪帮和河南邓县丁大牙匪帮的残部裹胁一万多群众,向我们光县漫来,史称‘三月三暴动’。那时县委张正言书记和郑营长仅带了三百人赶到阻蒙关堵截,我也去了。其时没有再多的兵可带,因为解放军大部队已奉毛主席命令解放大西南去了。对呐,你知道我们光县地面上有宋抗和阻蒙关两个地名,但你又知道它们有什么含义吗?”
“不知道。”
屈书记解释道:“顾名思义,从字面上就可以理解到,当年宋朝军民在这两个地方抗击和阻挡蒙古大军,所以留下这两个地名,这事地方志上也有记载。可见我们光县军事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是大军南下的要冲。莫小瞧宋抗和阻蒙关这两个丘陵山包,它俩可是华北西南最后两道关隘,再往南就无险可守呐。”
屈书记劝葛二喝茶,自己也喝了两口润润嗓子。他两手握着茶杯,把它在桌面上缓缓地转着圈儿,问:“上段话我讲哪儿了?”
“说到张书记和郑营长仅带了三百人去阻击土匪,你也去了。”
屈书记“噢”了一声说:“是说到这儿。黑压压的群众在前,土匪在后。离我们的工事仅有百十米远了,张书记命令向地面放枪。子弹掀起一道土浪,把群众吓得往后退缩了一阵子。他们推推搡搡、乱乱哄哄,谁都不愿在前头送死。丧心病狂的匪徒枪杀了一批退缩的群众。群众也发现解放军不是真朝他们开枪,便磨磨蹭蹭地挨近我军防线,仅有二、三十米了。夹杂在群众中的土匪开始向我军射击,并且能够越过群众的头顶把手榴弹投到我军壕沟内,后边也突然出现了土匪,使我们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密集的子弹贴着我的肩膀、脑门飞过,我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顷刻有性命之忧。空中一个黑影向我扑来,像苍鹰扑向呆鸡,把我压倒在战壕里。原来是郑营长跳过来掩护我,但他在这个大动作中中了两弹。这时张书记命令:‘不许还击,砸毁枪支,准备就义!’张书记之所以不让还击,是怕伤及无辜群众。郑营长的警卫拍拍我的手,示意我帮他一把。我俩架着郑营长避入人群,在好心群众的掩护下逃离战场。这次战斗仅存我们三人,张书记和其他三百多人全部遇难。其中张书记牺牲得最惨。据目击的群众讲,张书记被执后一语皆无,视死如归。陈丁二匪枭比赛看谁有新鲜花招刑加于张书记,因为是他们顶顶恨的人。丁说用五牛分尸,陈说那不新鲜。他发明出‘五树分尸’之刑。关山上多树,他们在原始森林里选定五棵参天大树,把张书记的四肢和头分别用绳索牵到这五棵树上,然后把绳索绷紧,使张书记的身体悬离地面,像一只在空中展翅飞翔的大鹏。阴森蔽日的林际早放好了太师椅,陈匪高坐其上,高跷二郎腿,怀抱长烟管,略仰着头使口形对天,悠闲地摞着烟圈儿,就象水中的鱼吐出一串水泡。一锅烟烧完,他在鞋底上磕着烟灰,火星四溅。陈匪高举烟袋杆,权作军刀,从他笑拢的小眼里挤出两道绿光,温柔地一落黄铜烟锅。匪徒们同时把五棵参天大树向外砍倒,在巨大的轰隆声中,活生生的张书记被残忍地撕扯成五块。树倒后林间顿时放入大匹阳光,把张正言书记洒的一场血雨映成美丽的彩虹。陈匪在老窝逞威已毕,然后引领丁匪窜入县城,大肆地烧杀抢掠。最后我军野战部队从香城驰来,伤病中的郑营长提的建议,只用一小部分解放军佯攻县城,主力埋伏在阻蒙关,给满载而归的土匪们造成重创,为牺牲的英烈们报了仇。从活口嘴中得知,狡猾的陈鳖三带着家属和本姓兵,已于先一日遁入鄂西大山中去了。郑营长救我时中了两弹,分别伤着了腮帮和腿杆,所以留下结巴和瘸腿的毛病。要是他不救我,凭他的身手完全可以杀出重围,留下囫囵身子的,那样,这县委书记他是最有资格当的。组织上考虑到他身体的诸多不便,安排他敷闲享福,他却把胸脯拍得打雷响,声言还有廉颇之能、黄忠之勇,闲着一定会憋死。组织上便派他负责你们李镇的治安工作。他现在已六十多了,身体还不便,管那么大面积真难为他呐。等这一批复员青年一来报到,我就安排两个去接替他。”
说完老郑的话题,二人又吸了一阵子烟,喝了一会儿茶,结果葛二把茶杯一推,说:“我该回去了,不能影响你工作呐。”屈书记拉着他的手把他送出县委大门,二人挥手告别。
①长虫:方言,即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