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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手机,一边向着温少缱那边走一边说:“现在才十点,可以去吃个宵夜,去吗?”
“好。”
坐进了车里,两个人又开始不说话。温少缱借着镜子,悄悄地看何故。
何故看起来,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瘦一些,下巴更尖了,可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也才过了几天。她合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睫毛微微颤动着,还锁着眉。
他想伸手去摸一摸她苍白的脸。可他不能。
宵夜吃的烧烤,主要是何故在吃,温少缱看着她。
“以前都是程橙陪我吃,不对,不能说是她陪我,应该是我陪她,因为一直都是她在吃,我喝酒。”何故拿吃完的竹签敲了敲玻璃酒瓶。因为温少缱不许,所以她这次只喝了两瓶。
“你和她关系一定很好。”这是温少缱第二次听何故提起程橙。
“对。”何故这次没有回避程橙这个话题,“她救过我的命。”
“怎么回事?”
何故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豆腐,含糊着说:“就是,我差点掉河里去了,她拉了我一把。我那时候还不会游泳。”
“那可得好好谢谢她,救命是大恩。”温少缱起了心思,“我可以见见她吗?”
温少缱觉得自己总是摸不清何故的心思,所以说话做事的时候总不由得紧张。他一边想闯入何故的生活更多,一边又不清楚到底哪里才是何故对他的底线。只是,人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总会有止不住的欲念。所以他依然这样问了,希望何故回答。
何故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改之前的冷淡,只是想了想,就应了温少缱的要求。
吃完了夜宵,温少缱把何故送回去,目送她上楼。
何故回了家,听着楼下的动静,在确定温少缱走了以后,猛然舒了口气,靠着墙坐在地板上。
她懊恼似的闭了闭眼,试图压下火气,但最终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暗骂了自己一句:“疯了,何故,你疯了。”
她明知道温少缱是天上的云,而她是地上的泥,云泥之别本不可肖想,她却怎么敢止不住的去肖想。
君子端方,如十里春风,二分明月,当有灼灼桃花,月下疏竹与之相配。
而我不配。
何故今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苏觅拉着睡眼朦胧的程橙敲开了何故的家门。何故仗着熬夜没有黑眼圈,很淡定的给人开了门,殊不知她过于苍白的脸色,让程橙一眼就看出了破绽。
碍于苏觅在场,程橙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就把何故拉到一旁,说悄悄话,只能给她发消息: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是……白沫吗?
程橙是知道何故的。何故虽然常常失眠,还喜欢瞎闹腾,但也不至于折腾的自己像鬼一样憔悴。再结合前几日的反常,显然是出了事,而如今能叫何故到如此境地的人,无外乎那么几个,她和苏觅好好地,言斐那边总也不可能出乱子,那就只能是白沫了。
思及此,程橙又给何故发了一条消息:都过去了。
何故看了消息,面不改色的回复:嗯。
何故没再理程橙,反而翻出苏觅新发的朋友圈。
苏觅本来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但无奈有个程橙在,是以苏觅朋友圈里更新了什么美食,大抵就是在说她馋了。
何故照着苏觅朋友圈里发的制作流程,尝试着做了一下。其实她本来也会做糕点一类,只是会的种类少的可怜。如此,到也算是精尽了一下手艺。
何故挑哪一边的眉毛,眉毛挑多高,程橙都知道她是些什么分门别类的心思。是以何故的不理睬,程橙算是认下了,管她是不是因为白沫,总归她能自己搞定就好。
两人尝过了何故的小蛋糕,皆是竖起了大拇指,何故自己倒是没吃几个。随后三个人在沙发上或躺或坐,或倚或斜,开开心心看电影,一看就看到了饭点。
然而今日,一向掌厨的何故犯了懒,不肯进厨房,苏觅与程橙也没办法,只能跟着她吃泡面。
程橙一边吃一边叹:“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啊。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以前我说吃什么就做什么的好侄儿,现在竟然逼得我吃了泡面,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小妖精竟然勾了我侄儿的魂。”
何故嗤的笑一声,没回话。
苏觅翻一白眼,对程橙的戏精日常表示无奈,然而接着她就说:“这怎么能说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呢?你可是正宫娘娘,所以这最多算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偷不如偷不着。”
对于何故最后接的那一嗓子,苏觅表示非常赞同,一边点头一边嗦面。唯程橙倏然握紧了筷子。
吃完之后,程橙缩进房间里打游戏,何故坐在阳台秋千上看书,看了没多久,苏觅白着脸来阳台上找何故。
“何故。”
“嗯?”何故从书里抬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
“我……我看见你书房里的木匣子了。”苏觅喃喃道,“那是写给白沫的信吗?一共六十四封,用的是浅青色的桃花笺。还有‘长夜无极’。‘长夜无极’是什么意思?你说重要的从来不是白沫,那那些信是为什么……”
“长夜无极”是何故刻在那匣子底的字。
何故默默叹息着,而后抬起手为苏觅擦去眼泪,说:“怎么哭了。”
她从口袋里取出帕子,耐心细致的替苏觅擦着眼泪,说:“苏觅,你要让说惯了谎话的人对你真心,对你吐露实情,不觉得太残忍,太异想天开了吗?”
何故停顿了一瞬,极尽温柔的说:“我会对你好,不就够了吗?”
苏觅不回话,眼泪如雨。
送走了苏觅程橙,何故又将家里所有的窗帘全都拉起来。她平日爱看霞云,但此时也没了兴致,只顾着努力蜷缩着身体,尽力缩小自己在这世上的存在感。
苏觅是个娇气的,惯会使小性子,她也乐意哄着苏觅,原因无它,只苏觅待她是真心的。她也都理解苏觅,毕竟谁都不能忍受自己真心相待的朋友,对自己藏着掖着。
友情里的占有欲,并不比爱情里的少。或者说任何一种感情,都是有占有欲的。苏觅其实不介意何故将她当外人,但她介意,在何故心里,除了程橙,竟还有人能越过她去,偏那个人还伤过何故。
何故拿了条薄毯,缩着身子躺在秋千上。幸好是秋千够大,不至于让她蜷的太难受。
她闭着眼,竭力想让自己睡着,可脑子里嗡嗡的,一闪而逝的全是曾经,怎么着都难受。她最终睁开眼,极虚弱的叹口气,仿若将死之人。
何故常想,自己这样半死不活的,到底有什么意思,不如寻个痛快。可有时候又想,万一呢?日子还没到尽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遇见苏觅时,她只当自己死去的心活了一半。这原本挺好的,偏又见到白沫,随后就是温少缱。
白沫,白沫,沫沫。
何故与白沫相识七载,同窗六年,将白沫放到了心尖的位置。她以为白沫会是那个拉她出泥潭的人,却没想到七年时间她只学会了忍到骨子里的克制。所有的脾气与习惯一概收敛,别人看到的,永远是天真善良,活泼开朗的她。
即使这样,何故依然守着白沫。如果不是那年白沫突然的消失,她大概真的会同常人一样,表面波澜不惊的过一辈子。
何故并不知道白沫为这一场离开预谋了多久。在老家寻找无果之后,开学之际,何故瞒着家里,向学校请了假,走遍了南京三十八所高校,仍未找到白沫。
何故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让白沫一直告诉她,她一定会去南京念书,甚至后来填了志愿,白沫说她志在南京,后来上了大学,白沫说她人在南京。
“可是南京没有你啊,沫沫。”
刚十八岁的何故,在陌生的城市里,在隔江对岸一片的灯火辉煌中,发了疯,拼了命的去奔跑,最后精疲力竭,跪在地上,撑着护栏,哑着嗓子才念了这样一句。
何故闭着眼,试图将那些往事从脑海中挥去。
同样不好过的,还有温少缱。
本来何故对他好了,他应该感到高兴,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他一直知道何故虽然眼里笑着,可眉梢处却总含着隐隐的尖刺。这样的人本该是天生反骨,却硬生生扮的温顺无害。
昨夜何故对他笑的时候,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何故很紧张,就好像她整个人处在一种戒备状态,防的却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唯有后来提到程橙的时候,她略微放松了一会儿。
温少缱想着想着就出了神,手里的剧本虚握着,看着几乎是要滑落了。
赵编剧看着温少缱这个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此前用“失魂落魄”来形容温少缱的状态,用的太早了,即使温少缱以极高的敬业精神在拍戏的时候依然保持状态,仿佛那个一下戏就丢了魂儿的人不是他。
赵编剧又叹一口气,踱步到温少缱身边:“小温啊,有事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些。”
“谢谢赵编关心。”
对于这样的答案,赵编剧一点都不意外,可人家不愿意说,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跑去找姜梁。
“老姜,你看他这一天天的,也不是个办法。你不是同他关系好吗?你去劝劝。”
姜梁望着温少缱,眯了眯眼,并不回赵编剧的话,只说:“何故那事儿,怎么样了?”
“这两天她的电话总也打不通,发的邮件什么的也都没回,我打算晚点儿再试着跟她联系。”赵编剧一皱眉,“我跟你说小温的事呢,你扯那些干什么?你的戏比你兄弟还重要?”
姜梁咂咂嘴,摸摸下巴,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准这戏好了,他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