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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来的熟悉和辛酸涌上心头。
她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端详着琵琶老去的容颜,然后静静地席地而坐,将双腿伸直,把琵琶立放在大腿上。
她没有弹过五弦琵琶[2],也不会横抱或者斜抱[3],且并不认为这琵琶还能发出准确的音阶,但是她就是想弹一曲,不知道为了谁,也许是为了墓主,也许,是为了自己。
赵攻玉用指甲弹挑,凭借对各品音阶的感知,凑合着弹了一曲《海青拿天鹅》[4]。
从前她不喜欢这首曲子,不理解曲中的意义。今日此曲听起来还是一样的呕哑嘲哳,可是却能听得出海东青的勇猛,听得出天鹅的挣扎,听得出契丹人的那方广阔天地。
一旁静静伫立的陈诚意,脑海里浮现出了他从未见过的大雕,在天高地阔的旷野上振翅高飞,他就骑着马,风驰电掣地追着,渴望像它一样洒脱与无羁,就这样一路向着旭日奔去。
一曲终了,赵攻玉舍不得放下那琵琶,它就像促膝把酒、彻夜长谈过后的老友,她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能活着出去,她一定重新回来发掘,把这琵琶带出去。
她把琵琶放到一边,集中精力应对即将开启的内棺。
内棺的棺盖非常轻巧,看起来脆弱易碎的样子。陈诚意和赵攻玉,各站一头,同时向上用力,便掀起了棺盖。
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呛得二人连连后退,那味道就像是读书时候青春期的男生,从来不刷鞋,却强行往鞋里喷香水,香水味儿和脚臭味儿混合在一起的腌臜感觉。
陈诚意忍住想吐的冲动,铆足了劲儿定睛看着内棺的包含物。然而帅不过三秒,他便转身弯下了腰。
不出赵攻玉意料,墓主仰身直肢,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黄金面具,面具面颊饱满,双目微闭,神态安详,略含微笑,看起来像是慈眉善目的女性。除此之外,墓主的身体并不是只剩下白骨,而是可以简单粗暴地用“一锅粥”来形容。
无暇顾及棺木里塞着的杂七杂八随葬器物,在“零防护”的情况下,赵攻玉押上自己全部的胆量,伸手轻轻剥离着还能分辨出的丝织衣物,想要寻找更多的线索。
金面具的出现也不能安慰陈诚意了。他已经没有了好奇心,在刚刚撕心裂肺的一轮呕吐之后,他面色惨白地站在一旁。因为没有水喝,干吐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他半点忙也帮不上,深感有心无力。
在“肉泥”和“棺液”中摸索了一阵儿,赵攻玉发现了残留的银丝网络。配合着金面具的发现,这无疑是高等级的辽代皇族女性墓,而且很可能与萨满有关,可是,到底是谁呢?
赵攻玉正在思索,却忽然看见一丝银色的液体,差一分一毫,便要碰到自己的手指尖。
“水,水银!”赵攻玉惊叫着后退,视线却不能离开那金面具。
金面具在昏暗的灯光的映照下,嘴角进一步上翘,仿佛不想再微笑,马上就要启唇大笑了。
水银开始慢慢地从墓主身上流淌出来,没多久便流出了满满当当的内棺,仿佛尸体身上装了水龙头,可以源源不断地供应水银,虽然是涓涓细流,但这样下去,不等被水银淹没,他们也要中毒而死了。
二人慌忙后退到棺盖拍上的那堵墙边,便退无可退了。慌乱和无意间赵攻玉的手打到了墙,她却没有感到疼痛,而是看着自己的右手,消失在了墙体中。
赵攻玉惊恐地望着陈诚意,后者迅速反应了过来,同样伸出一只手,像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样,穿了进去。
[1]出自《契丹风土歌》。
[2]现在通用的一般为四弦琵琶。
[3]现在通行的演奏方式为竖抱。
[4]琵琶名曲,至迟在元代已出现,是现今所知流传年代最早的琵琶曲。学术界有观点认为,此曲来源于契丹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