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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就算是有万箭齐发,也无法伤得了凌三,因为除了竹杖之外,他已施出了“修罗真气”,身上的衣衫沛然鼓起,就算射来的箭透过竹杖,也将被护身真气所阻,无法伤害到他。

    可是过了一会,室内除了杖风声响之外,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也没有见到任何暗箭从壁孔射了出来。

    凌三心中狐疑,一停竹杖,凝目望去,但见在铜镜眼跟屋顶的边缘尺许处,此时竟然多出了十多盏油灯。

    那些油灯都是从一个个圆形孔中伸出来的,可见方才那“轧轧”的声响,就是推出油灯的声音。

    第一个念头闪进凌三的脑海乃是:“这些灯油里会不会掺有毒物,或者灯芯是用什么毒草制成的?”

    他赶紧闭住气息,从怀里取出—个小瓷瓶,准备先吞一颗师门的避毒丹再说。

    谁知目光闪动之间,已见到屋顶上所绘制的壁画,顿时心神大震,忘了启开瓶塞的动作。

    敢情那整面屋顶上的壁画,是一幅巨大的春宫秘戏图,上面的人物、背景、表情、动作全部不同,拢拢总总有数十人之多,全都是栩栩如生,纤毫毕露……

    所谓“春宫秘戏图”便是一般人所谓的“春画”“春宫”,乃是专门描述男女交合的动作,并且还有人兽杂交的情形……

    “春宫”起于何时,实在很难有确实的考证,根据前人的笔记,说是起源于汉代。

    有一段见之于“七修类稿”的记载说——“汉成帝画纣踞妲己而坐,为长夜之乐于屏,春画始于此也。”

    另“万历野秽篇”则有更为详尽的记载——“春画之起,当始于汉广川王,画男女交接装于屋,召诸父姐妹钦,令仰视画,及齐后废帝,于潘妃诸阖壁,图男女私亵之状。至隋炀帝为铜屏、白画与宫人嬉戏,影俱入其中。”

    也有人说“春画秘戏”应该远溯到商纣之时,纣王筑酒池肉林之际,便已着画工绘春画于壁。

    其实往上推溯,则上古时代图腾社会中的性器崇拜,就有许多关于男女交合的制作,不过这种制作,初无任何淫猥的成分。及至汉代以后,由于上之所好,春画才愈来愈兴盛,如张衡便有一首诗描述这种“宫廷艺术”——“衣解巾纷御,列图陈锦帐,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众夫所希见,天老教轩王”。

    诗中所谓的“天老”便是道家方士,可见其时道家方士便已借这种裸图,配合神话中轩辕问教于素女的一段记载,再渗杂着阴阳生患之道,进入宫廷之中,对皇室人员进行“看图行事”的指导作用与刺激作用。

    事实上,这种情形不只中国才有,印度“旃陀罗及多”王朝,更是常在深夜中遍陈裸像交合之图,而由祭师及画家进行专业化指导。

    春宫秘戏之作,到了魏晋六朝,由于当时政治黑暗,一般士大夫常有偶论时政,导致满门杀戴的危险,因而多流于颓放、沉沦酒色,不但春药于此时期发扬光大,采捕求仙就更为流行。就是春册之类,也已由巨幅件制作,进而发展至随身携带的淫夫玩具,其工巧之处,简直是匪夷所思。

    垂及隋唐,春画已经在艺术上奠定了地位,而不再纯然的被视为淫猥之作,许多名绘手,大都以能绘春画自炫,多竞相创作一些别饶新意的秘戏图,作为进身之阶,其中以周坊最有名。

    周坊,是中唐名画家,宋代大画家米芾,将之与吴道子、顾恺之、陆采薇、并列为人物的四大家,其所绘之仕女图流传后世,可惜他最有名的“贵妃出浴图”及“春宵秘戏图”如今巳不复可睹。

    至周坊之后,则有唐伯虎及仇实甫工于此技,且享有盛名,已至“画中有诗”的艺术境界,不能以猥亵的图画目之……

    总之,春宫秘戏图在人类的艺术史上,有其一定之地位,其起源则是远溯数千年,且与宗教有极为相近之关系,不仅中国如此,欧西诸国,非洲大陆亦是如此。

    不过中国则是由道家方士用阴阳生克之理,配合采补求仙之学,来发扬光大,欧西诸国则由祭师行之。

    离题太远,言归正传。

    且说凌三抬头望去,见到屋顶上整个是一幅巨大的“春宫秘戏图”,不禁为之一呆。

    那幅巨画,似乎有些跟清明上河图相似,背景中宫室,花林、草丛、闹市、渡口、亭楼、台榭各不相同,人物的身份服饰也各不相同,有的半棵,有的全裸,男女陈杂,少则二人一组,多则数十人一群,全都奋勇作“白刃”之战,表情生动之极,有的酣畅,有的蹙眉,有的痛苦,有的欢愉……

    可说是每一个不同的画面,都可以代表述说一个不同的故事,无论是花间月下,还是白画重楼都强调这种人性中的一点活活泼泼的生机……

    凌三看来是一个中年的化子,其实年龄仍很轻,虽然修罗门不禁弟子淫欲,但是练功的时间极多,督促也很严厉,弟子们很难有机会到市镇的风月场所去放荡一番。

    所以在这方面凌三虽不是个童男,经验却很少,是以目光一触及那幅巨大的秘戏图之后,立刻目瞪口呆,心旌摇曳,无法自已……

    那幅画实在绘制得太好了,凌三随着目光的缓缓移动,只觉血脉沸腾,丹田之一阳气鼓动,呼吸渐渐的急促起来。

    他心中明白不能再看下去了,但是目光紧盯着画面,难以舍弃,几乎连眨动一下,都觉得太可惜了,正如磁石吸铁一般,再也无法脱离……

    就在这时,铿锵一声轻响,那些巨大铜镜中的一面,突然移开来,现出一个门户,从里面络绎走出五个年轻的少女。

    那五个少女都身御薄纱,手持羽扇,袅袅婷婷地缓步而进。

    她们对于躺卧在地上的凌三,似乎是没有看到,一进入室内,立刻便排列开来。

    紧接在这五个少女之后的,又是七十身着花衫的女子,所不同的,便是这七个少女手里都持有乐器,如笙、箫、鼓、琵琶……

    凌三被那启动铜镜的声音所惊,目光移动了一下,当他看到那些婷婷玉立的少女,花枝招展般走了进来,他的心跳得更快,眼中赤红,射出野兽般的光芒。

    他的喉中发出一声低吼,翻了个滚,站了起来,准备扑将过去。

    他背上背的酒葫芦被他一下急翻,倏地压破,里面的酒洒他一背都是,冰凉的感觉从背上流下,使他的神智为之一醒。

    他的脚下一顿,稍一迟疑,立刻便知道自己若是扑过去,便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

    因为那里一共有十二个少女,以他此刻的情形看来,若是扑过去,非要到精竭气绝,他是绝不会罢休的。

    他深吸口气,定了定神,只觉小腹鼓动,仍然无法遏止那股想要发泄的欲望。

    他猛地—咬下唇,借着那一痛之力,强自让自己转过身去,盘膝坐下。

    那七十手持不同乐器的少女,进入室内之后,立刻坐在铜镜之前,开始吹奏起来。

    凌三盘膝面坐,合上眼睛,准备施展师门的内功,定下心来,谁知一闭上眼,方才所看壁画,便又鲜明的浮现脑海,反而更加明显,更加活跃生动。

    接着,乐声响起,丝丝入耳,奏的正是“江南春”。

    缕缕的乐音,袅袅升起,充盈在室内,时而轻柔,时而高昂,使人仿佛置身在春花烁放,绿树丛生的江南。

    三月的江南,莺飞草长,百花齐绽,温馨的春风真是熏得游人醉。一刹那之间,凌三仿佛觉得自己到了江南。

    “咦!那苏堤春晓,三潭印月,柳浪闻莺,双峰插云,不都是西湖的美景吗?”凌三诡异地忖道:“我怎么会到了西湖?”

    柔柔的丝竹乐音缭绕在他的耳边,他的眼前一花,似乎觉得自己到了西湖的一条街上,那条街的景物是如此的熟悉,完全跟“春宫秘戏图”上所绘的一模一样……

    凌三重重地摇了摇头,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望了望,但见眼前人影穿梭,羽扇飞扬,轻纱缭绕,正是那五个少女在翩翩起舞。

    他的心中一点灵智未泯,晓得自己将要陷入幻境,这外在的乐声舞影,仅是诱发心底潜藏的一缕欲念,其实在他目睹那幅巨大的壁画后,便已被欲魔攫住,难以拔身。

    他痛苦地大吼一声,双掌急推而出,想要借这一推之力,将眼前的幻景击碎。

    然而他的力道却是那样软弱,只扇动那片片穿在五个美女身上的轻纱,根本无法伤害她们丝毫。

    凌三喉中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霍地站了起来。

    他伸开双手,准备抓攫而击。

    眼前羽扇一挪,露出一张喜孜孜,红馥馥的脸孔,有如惊鸿一现,转瞬便又隐没在扇影中。

    凌三一呆,唤道:“八妹,怎么你也来了?”

    修罗大帝门下一共有十个弟子,其中有三个是女弟子,凌三平时对八师妹杨苓最好,将之视为天人,钟爱至极,却是连手都不敢碰一下。

    是以这时突然见到那修现便隐的一张面孔,与杨苓极为相似,顿时,便将即要伸出的双手,又缩了回来。

    脑海中—浮现起杨苓的容貌,凌三登时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整个人都为之一凉,神智又清醒过来。

    他的嘴里喃喃念了下,道:“不可能的,八妹怎会到这里呢?果然我是陷入幻境里了。”

    那五个身穿白纱的少女,完全没有理会凌三的喃喃自语,依旧踏着一种怪异的步子,如同舞蹈一般,将凌三围在圈子里。

    一阵阵似兰如馨的香味,随着她们的舞动,弥散而至,扑上凌三鼻端。

    凌三又觉真阳鼓动,难以抑制,急忙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运起功来。

    若在平时,他用不着一盏茶功夫,便可以定下心来,进入空灵的境界。

    可是此刻,无论他怎样摒弃杂念,他都无法定心,耳,鼻、意、三种感觉全被外界的声色操纵……

    然而,凌三仍在挣扎着,与这股沛然涌起的欲念抗拒。可惜他不是佛门弟子,学的又不是玄门心法,尽管用尽一切力量,仍然有如扬汤止沸,纯是徒劳无功,反面在无法抑制后,受害更大。

    就在他苦苦挣扎之时,倏地乐声一低,一缕柔和缠绵的歌声悠然而起,句句入耳,凌三听得分明,心头又是一阵迷糊。

    幻觉之中,他仿佛看到杨苓在对他低吟着:“朦胧月影,黯淡花阴,独立等多时,只怕冤家乖约,又恐他侧畔人知。千回作念,万般思想,心下暗猜疑,蓦地得来厮见,风前语,颤声低。轻移莲步,暗卸罗衣,携手过廊西,正是更阑人静,向粉郎故意矜持,片时云雨,几多欢爱,依旧两分离,唤道情郎且住,待奴兜上鞋……”

    这幕偷情的情景,由他所痴爱的杨苓嘴里唱出,更使得他难以把握住方寸。

    刹时,但见他双颊赤红,虎扑而起,一把抓住在身边低唱的一个少女,疯子似的撕去她披在身上的一袭薄薄的轻纱……

    那个少女发出一声惊呼,用羽扇掩遮住粉嫩圆润的胴体,在这忽隐忽现里,更刺激凌三的视觉,使得他的兽性欲发……

    眼看着凌三抵御不了欲火的燃烧,陷进脂粉大阵中,一身武功便将毁于一旦,甚而会有精枯气竭的危机,倏地室内响起一声霹雳似的大喝:“赵恨地,你忘了父仇了吗?”

    凌三此时已扑倒在地,陡闻此声,怔了一下,但是却没有停止动作。

    敢情他此刻已是箭在弦上,弓已张开,不得不发了,岂是区区的一句话便能制止得了?

    那幅春宫秘戏图上的画像,如同走马灯似的,在他的脑海闪过,他仿佛已融入画中,成为画中的主角,而那数十个不同面孔的女子,此时也都化为杨苓一个……

    “八妹!”凌三颤声叫着,跃马而上……

    倏地,一只手疾伸过来,抓住他的颈后,将他整个人悬空提起。

    一股剧痛使得他悼然惊醒,耳边听得一阵莺声燕语:“三观主,三观主……”

    凌三眸眼一看,只见铜镜反映,室内无数赤裸的美女,无数个赤裸的凌三。

    可惜这无数个凌三,却被提在无数个玄月的手里,尽管手舞足动地挣扎,依然无法挣脱。

    玄月道人沉声叱道:“你们还不退回去?等在这里做什么?”

    那些少女七嘴八舌地争辩着,显见平时跟玄月厮混得极熟,甚而还有动起手来。

    其实这个玄月正是修罗门的巧手神魔郑君武所改扮的,那真的玄月,正与金姥—齐留在丹房,接受大虚道长的审问。

    本来太虚道人之命玄真和玄法去追李金贵,便是对两个真假玄月起了疑心,决定不管谁真谁假,一概在丹房,等到澄清身份之后再说。

    岂知郑君武经验丰富,早就在与玄月抱在一起打滚时,已将玄月怀中所有的物事都掏了过来,纳进自己衣囊之中,并且将玄月七八个穴道封住。

    他最厉害的一手,还是在玄月的脑后,用一种特殊的手法,重重的敲了一下。

    这使得玄月在醒来之后,最少有三四天功夫,想不起自己是谁。

    所以当太虚道长在审问玄月之时,玄月一直是瞪目以对,就算开口说话,也是胡说八道,直把太虚老道气得七窍生烟。

    郑君武眼见时机成热,便进言太虚,只要将玄月的易容洗去,便可以查出他的真正身份。

    这个建议当然被太虚道长所接受,于是郑君武就借着一盆水,一条巾帕,便当着丹房中的群雄,施出他那傲视天下的易容术,将真正的玄月,易容成另一个人……

    太虚道人一气之下,当然对郑君武不再起疑心,事实上,昔天之下,除了昔年的千面公子之外,谁都无法当着这么多江湖阅历丰富的邪道高手之前,施出这种以假乱真,以真变假的手法。

    当时,就算有人告诉他们真象,恐怕也不会相信,因为每一个人都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情景,而忘了快速的手法,往往会欺骗眼睛所见的事实。

    近代的魔术,便是利用快速的手法,配合着道具,来欺骗观众的眼睛,以达到使人相信的目的。

    郑君武就以一条巾帕,完成了这种易真为假的“魔术”,可说是心中得意之极,却留给丹房中每一个人无限的困惑。

    敢情他将玄月易容成一张普通人的面孔,那种面孔在街上随便都可以看到一两个,就因为太平凡了,才使得每人都有熟悉之感觉。

    熟悉尽管熟悉,仔细地一推想,一思忖,却又都不认识。

    丹房中的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玄月就利用这个机会,提出了玄真和玄法去捉拿李金贵,尚未回来的事。

    太虚老道正在伤脑筋之际,自然不再多考虑,便挥手命眼前的玄月去查看。

    郑君式一出丹房不远,便见到两个小道,架着昏迷的玄真慌懂张张的过来,于是问清了位置,又将那两个小道放倒了,这才追到假山秘道,循路进入镜房,千钧一发中,将凌三救了下来。

    此刻,当他见到那些少女,毫不畏羞驻的抱了过来,不由得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怜香惜玉,运功一震,拥在身上的两名少女振得跌翻数丈,然后抓出一把铁莲子,洒了出去,将那十二名少女一齐闭住了穴道。

    那些铁莲子原是玄月的暗器,被郑君武取了来,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郑君武吁了口气,在凌三的脑门拍了下,叱道:“老二,你还不快点抱元守一,定下心来,难道你非要等到万魔噬你,才清楚过来不成?”

    凌三啊了一声,只觉脑门一震,一股凉气自丹田涌起,顿时浇熄了胸中的欲火。

    他张目一看,道:“是六叔吗?我……”

    郑君武将手一放,骂道:“兔崽子,这点定力都没有,你还想继承修罗门的衣钵啊?”

    凌三羞惭无比,嗫嗫道:“六叔……”

    郑君武叱道:“还六叔呢!差点没把我这老骨头丢在里面……”

    说着,他脱下下身上的道袍,丢给凌三,道:“老二,你还不快穿上衣服?呸!看你这丑样子……”

    凌三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然赤裸,原先穿在身上的那袭叫化装,已被他撕成片片,洒落满地,可见他方才是何等的疯狂?

    他若非面上易上了容,只怕那张面孔比熟柿子还要红,尽管如此,他依然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赶紧披上那袭道袍。

    郑君武道:“老二,你别说话,快运功定神,驻除杂念,否则这场色魔劫难,他日会对你产生极大的伤害。”

    凌三深吸口气,盘膝坐下来。

    郑君武右手按在凌三的背心,道:“时是无多,我且助你一臂之力。”

    凌三道:“多谢六叔。”

    郑君武叱道:“咄!心动境即动,心摇魔即生,千种美色.万般风情,都是魔境,你还不快点撮起放纵的心,还等什么?”

    修罗门原即传自印度,受佛教的影响极大,本质上较接近密宗,实际上后来受到禅宗的精神感染更甚。

    所以郑君武所说的这番话,颇有禅宗当头棒喝的意味。

    但是凌三到底还是年轻,心既被境所移,便难以定下,尽管有郑君武的相助,仍然无法凝神静念,杂思此起彼落,须臾万千,闪掠过脑际……

    郑君武盘膝坐在凌三的身边,一手按住他的背心要穴,准备随时施以援手,助凌三一臂之力。

    然而随着时间过去,郑君武觉得凌三的身躯在慢慢的摇晃起来,不由吃了一惊,赶紧运起一股真力白“命门穴”攻进凌三体内。

    果然凌三体内的真气忽慢忽快,忽强忽弱,显示了心念受到极大的干扰,无法平顺真气运行。

    郑君武缓缓的将凌三体内的真气导入丹田,沉声道:“老二,放松自己,不要再运功了。”

    凌三吁了口气,慢慢的伸出双手,向左右舞动一会,这才睁开眼来。

    郑君武缩回故在凌三背心的手掌,在脸上擦了下,忖道:“真是好险,若非我处置得当,恐怕老二已经走火入魔了。”

    凌三转过身来,道:“六叔,谢谢你。”

    郑君武见他汗出如浆,也不忍心叱责他,皱了下眉,道:“你还不把汗擦擦?”

    凌三举袖擦汗,郑君武暗暗叹息,忖道:“老二的天资、骨格都不错,没料到定力如此不够,虽然今天没有陷在这脂粉大阵里,但是以后……”

    他的目光闪处,已看到屋顶上的那幅“春宫秘戏图”,顿时,使他有喜爱不已、几乎想要置身其中之感。

    好在他曾经历过无数的风流阵仗,可说是花月场中的过来人,定力自然较之凌三要强得多,一觉心旌动摇,立即便掷开目光。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忖道:“难怪老二会陷在这里出不去,差点便毁了一身功力,我这老头子若非经验丰富,定力坚韧,只怕也无法逃得过……”

    他见到凌三站起,忙道:“老二,快闭上眼睛,我带你出去。”

    敢情他知道这种画得如此生动的春宫,每看一次,镌刻在脑海的印象就愈加深刻一层,终会使人心灵完全会被那幅画所掳,而无法自主……”

    是以他忙叫凌三闭上眼睛,避免再受到春画的刺激,而让心灵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他牵着凌三的手,从挪开的铜镜边走入一条秘道。

    那条秘道正是他进入之处,不远处有几个房间,大概便是那些少女住宿之所了。

    郑君武领着凌三走到一间半敞的房间边,停了下来,道:“老二,你的眼睛可以睁开了。”

    凌三睁开眼睛,只见这条甬道宽约五尺,两房每隔数尺,都有烛台插座,灯光极亮,只见甬道曲折婉蜒,不知通向何处。

    郑君武本想领着凌三到房内运功调息,可是回心一想,此时凌三心思紊乱,欲魔未除.若再进入那些歌伎房中运功,闻到心里深郁的脂粉香味,恐怕仍然无法摒除杂念,反倒有害无益。

    更何况最使他担心的,还是李金贵的下落。

    因为修罗门最尊贵的那块令牌,此刻仍在李金贵的身上,若是失去了那块令牌,恐怕修罗门从此就会自江湖除名了。

    敢情修罗令代代相传数百年,凡是修罗门下弟子,都是见令如见神师,自掌门以下众人,都是遵奉持令者的命令。

    这块令牌若是落在其他门派的手中,而且懂得运用的话,那么修罗门岂不是从此就要任人宰割了。

    是以这块令牌的重要,对修罗门来说实在超出世间任何珍贵的珠宝,郑君武非要找到李金贵,将之取回不可。

    他的心念飞快地一动,问道:“老二,你陷在这里的,李金贵呢?”

    凌三啊了—声,道:“我真该死,竟然把阿贵给忘了……”

    郑君武冷哼一声,道:“阿贵若是给丢了,恐怕你这颗脑袋都保不住,你还……”

    凌三忙道:“六叔,阿贵掉进陷阱里,恐怕此刻被机关房里值班的道士绑起来,送回丹房了……

    郑君武道:“不会吧,我刚从丹房秘室来的,没听到已经抓到阿贵的事……”

    话声一顿,道:“快走,我们到机关房去看看,或许阿贵还在那里。”

    凌三犹疑了一下,道:“可是……”

    郑君武皱道:“可是什么?现在阿贵的命,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值钱,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们都得去把他救出来。”

    凌三一想起李金贵身上所携的修罗令,不禁打了个寒噤,道:“六叔,我们快走。”

    郑君武敲了他一下脑袋,骂道:“猴崽子,你现在急了吧!走?走哪儿去啊?”

    凌三一愣,道:“六叔,去机关房啊,到哪儿去了?”

    郑君武一瞪眼,道:“我知道机关房在哪里?”

    凌三道:“就在这个地道里,好像距离不远了,我们找一找就可找到了。”

    郑君武道:“找?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去找?只怕此刻太虚杂毛已经接到玄法的报告,带着大批人马赶来了。”

    凌三想起自己被玄法所耍,陷在镜室中的情景,不禁顿足,恨恨地道:“玄法这个杂毛,我抓到了他,非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不可。”

    郑君武道,“猴崽子,别嘀咕了,我们快走吧。”

    凌三见到郑君武急急朝甬道深处走去,连忙紧跟在后,道:“六叔,你知道机关房在哪儿?”

    郑君武叱道:“废话,我若不知道路径,如何能够及时赶到,把你从脂粉大阵中救了出来?”

    凌三脸上一红,不敢再多吭声,紧随在郑君武身后,向甬道深处行去。

    大约走了数丈远,郑君武倏地停下脚步,在墙边打量了一下,道:“就在这里了。”

    说着,伸手一拉突出墙上的铜环,但见墙边迅速升起一堵石门。

    郑君武低声道:“老二,小心点。”

    凌三道:“六叔我先进去。”

    郑君武道:“好,你……”

    他似是发现什么,话声一顿,竖指于唇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凝神谛听。

    凌三一凛,定神凝气,屏息聆听,果然发现甬道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郑君武低声道:“不错,是太虚老道带着人来了,走,我们快进去。”

    凌三单掌护胸,闪身跃进了石门,郑君武随后跟进,入了石室,立刻便一按门边的圆形铜柱,顿时石门迅速的降下,封住了入口。

    郑君武一等石门下降,凝神运气,右掌竖起,陡地朝那根圆形铜柱拍去。

    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只听“噗”地一声,那根突出于麻石砌成的墙外的铜柱整个凹陷下去。

    凌三已有多年没见到郑君武动手了,如今眼看他一事便将那根铜柱击成铜饼,不由暗暗佩服,忖道:“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没想到六叔虽然以巧手闻名武林,这一身功力仍然不是我们晚辈所能比拟的,单看这一手‘碎金掌’,便可知道他老人家的修为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意念疾闪而过,凌三听到郑君武道:“太虚老道虽然一时之间不会进来,他非要先到镜室去不可,但是我把这门户破坏了,最少可以争取到半个时辰,把李金贵救出去。”

    凌三颔首道:“还是六叔考虑得周详。”

    郑君武没有跟他搭腔,目光在室内一扫,但见这间石室处砌以粗糙的石墙,室中除了一些绞盘辘轳之外,竟然没见到一个人影。

    他知道这间地底的机关房,是玄妙观的机关埋伏设施的控制枢纽,对于观中整体防御来说,极为重要的。

    像这种重要的地方,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会有人守卫,绝不可能让它空着。

    但是如今这整座机关房中,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凌三诧异地道:“咦!人到哪里去了?”

    他心知不妙,没等郑君武吩咐,腰干一挺,窜了出去,迅快之极的在机关房里绕行了一匝。

    郑君武默然望着奔回的凌三,只见他眼中露出惶惑、恐惧之色,道:“六叔,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凌三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可见他心中该是何等的震骇。

    但是郑君武丝毫不敢加以嘲弄,因为他知道凌三绝非胆怯之人,以往的任何一次任务,只要落入凌三手中,无论如何困难危险,凌三都能在神算天魔林煌的运筹帷幄之下,安然度过,克服险阻,顺利完成任务。

    这一次李金贵打入玄妙观之事,本来在一开始的时候,是件极简单的事,可是不料进行至现在,整个情形都起了变化。

    由于客观条件的影响,使得林煌将修罗门至尊无上的令牌都交给李金贵,而绝未想到这个纯朴的青年,竟会是白氏家族打入玄妙观的一着棋子。

    李金贵丝毫不会武功,对他来说,是一个缺点,许多的事,他都无法去做。

    然而在这件事情中,他的不会武功,却反而成了一个量大的优点,不仅使得玄妙观方面的人上了当,也使得那以策谋神算名着武林的林煌,也看走了眼。

    就由于林煌的失算,这才会将修罗令牌交给李金贵佩戴,目的在让李金贵安然度过玄妙观的审讯,他绝未料到这场审讯会有如此结果。

    郑君武暗忖道:“若非是蓝云突然出现,而对那假扮阿贵奶奶的金花女侠起疑,只怕此刻阿贵已获得太虚老道的信任,以后……”

    他想到这里,不敢继续再想下去。

    因为如果李金贵能得到玄妙观和修罗门的双重信任,慢慢的被双方重用,而事实上他却是白氏家族所派出来的奸细,那种后果的严重,是可想而知的。

    郑君武的心头真打鼓,却是强自镇定,沉声道:“老二,别急,再找找看。”

    凌三道:“可是……”

    郑君武叱道:“老二,急有什么用,你平时的沉着忍耐,到哪儿去了?人不见了,总有线索可查,绝不可能化为空气走了吧?”

    凌三抹了把汗,惭愧地道:“是,弟子太没用了……”

    郑君武略一沉吟道:“老二,你说李金贵落入陷阱的?我们这就到陷阱那儿去找找看,若是找不到,那么发出讯号,尽速把这儿的事传出去,让你三叔知道……”

    他深深的吁了口气,道:“如今事情的变化,已经超出原先的构想之外,假使不早点让你三叔了解所有情况,恐怕会更加难以收拾。”

    凌三心中更是沉重,思绪紊乱之极,闻声颔首,道:“弟子一定尽速特此情形传出去……”

    郑君武想了下,又举起手道,“不,这件事太过重要了,还是等我们回到宫里以后再说……”重重地顿了下脚,叹气道:“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急死了。”

    凌三见到郑君武这副样子,心中更是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郑君武恼怒地骂道:“他妈的,都是那狗头军师,讲什么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简直是狗屁,让老子呆在这里吃苦受罪……”

    他发了顿牢骚,见到凌三站在一旁发呆,怒骂道:“混蛋,你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找那小子?”

    凌三吃了一惊,见到郑君武两眼俱赤,晓得他在火头上,不敢吭声,连忙沿着机关房搜索过去,不一会动夫,便找到了通往陷阱的路径。

    那是一个小小的门户,门旁摆着两枝长长的挠钩,是用来伸出去钩取网子的。

    凌三一推开小门,只见两个道士像裹棕子样的被人绑了起来,每个人嘴里塞着东西,所以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凌三大喜道;“六叔,人在这里了。”

    郑君武飞身跃了过来,喜道:“找到阿贵了?”

    当他见到那两个道士,不由一呆,道:“阿贵呢?”

    那两个被捆得紧紧的道士,一见到郑君武,齐都面现喜色,两眼鼓大着,不住地挣扎,嘴里还发出呜呜的怪声,那等模样,使人看了忍不佯好笑。

    凌三忍住了笑,道:“要知道阿贵的下落,问问他们就晓得了……”

    郑君武叱道:“那你还不快去给他们松绑,在这儿罗嗦什么?”

    凌三走进门去,将那两个道士提了出来,郑君武双手一拂,那些捆在遭士身上的绳索,顿时如遇快刀,应掌而断。

    郑君武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快说,那个掉进陷阱里的李金贵到哪里去了。”

    那两个道士双手一得自由,赶忙伸手将塞在嘴里的东西掏出来。

    当他们见到那一直被塞在嘴里的东西,竟是一只臭袜子时,禁不住一阵恶心,呕吐起来。

    郑君武皱眉怒骂道:“他妈的,我说的话,你们两个王八蛋听到了没有?”

    那两个道士呕得眼泪鼻涕一齐流了出来,听到郑君武的怒骂,连忙用道袍抹了下脸,一齐跪下来道:“弟子见过三观主。”

    郑君武挥手道:“起来!起来!这个时候还行什么礼?”

    那两个道士闻声立了起来。

    郑君武见他们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由心中有气,叱道:“我刚刚问的话,你们没有听到?”

    那两个道士面面相观一下,左首边略为矮胖的道士恭声道:“禀报三观主,这不是弟子们的错,都是清海师弟趁我们不注意,把我们打昏了绑起来……”

    郑君武道:“你是说李金贵被清海救走了?”

    右首边那瘦削的道士抢着道:“清海师弟一向跟阿贵那小子最要好了,弟子一见他进来,就知道不对,因为他平时从不来这儿……”

    郑君武叱道:“废话少说,拣重要的说出来!”

    那两个道士被叱,齐都默然不敢吭声。

    凌三道:“清一,还是你说吧!”

    他是依竹林中听玄真说过,此刻在机关中当值的弟子,有清一其人,事实上谁是清一,他也不知道。

    那瘦削的道士虽不认识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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