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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在无框眼镜后面忽闪忽闪的,有机会在我工资单上多扣一笔钱,她是求之不得呢。
“我想养老金计划还是不参加了吧,”我说,“多谢您了。”
“哦,不过,这可是强制性的,”她口气中有些公事公办的味道。
“强制性的?那就是说我非得参加不可了?”
“不错,哦,要是大家都不肯出钱的话,有谁还领得到养老金呢,对吗?我把需要的文件都拿来了,你只要在这儿签个字就行。”
我签了字,等格罗特太太走后,我的心情突然消沉了下来;这桩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却搅得我心烦意乱。倒不仅仅是因为觉得窝囊,非得接受一些自己既不感兴趣又不曾参与制订的规则(那一点你在学校里早就给调教好了),而是我对签下自己的名宇感到一种迷信的恐惧。如今,我的名字已经签到了那份神秘莫测的文件上,看来它会把我同今后的某种生活强行连到一起,而我对那样的生活至今仍然无法想象。我仿佛看到未来的某个时刻自己的形象,人早已定型,在西摩调研所工作了无数个年头,如今得到了回报。养老金。我又仿佛看到一个冷冷的房间,只好靠插在墙上的电热器取暖。也许我还会像我一个终身未嫁的姨奶奶一样,也得戴上助听器。我会整天自言自语,小孩子会朝我扔雪球。我告诉自己别犯傻,也许在那个时间到来之前世界已经炸飞了。我提醒自己,要是不乐意,我明天就可以离开此地,重新找个工作,不过这些想法并不能使我得到安慰。我想自己的签名会归人到某个档案中,这份档案会被存放在文件柜里,文件柜呢又会给锁到某个储藏室里去。
十点半钟,我很高兴喝咖啡的时间到了。我明白我其实应该放弃休息,算作是对早上迟到的事作出补偿,但是我需要时间来散散心。
我们部门有三个人同我年龄相仿,我平时就是同她们一起去喝咖啡。有时恩斯丽对其他搞牙刷测试的同事不耐烦了,也会从她办公室里过来参加到我们当中来。这倒不是说她对我的这几位同事有什么特殊的好感,她把她们三人统称为办公室处女。除了将头发染成金黄色之外,她们彼此之间并不十分相像,打字员艾米枯黄色的头发蓬松地披在肩上;负责公关之类工作的露苗头发染成淡金黄色,梳理得十分优雅;波格太太的助理米丽来自澳大利亚,她留一头短发,被太阳晒成黄铜色。这三个人不止一次地在喝咖啡吃酥皮点心时反复声称自己还是处女——米丽对此持女童子军那种稳重讲求实际的态度(“我想从长远的观点看,还是等到结婚时好,对吗?少惹些麻烦。”),露茜则是担心外界的飞短流长:“别人会议论些什么呢?”),持这种想法的人似乎认为每个卧室里都装着窃听器,外界时刻监听着其中的动静;艾米呢,老是担心自己身体有毛病(这一点办公室里人人都知道),她总说谈起那事她就恶心,也许她的确会如此。她们都热中于旅游:米丽在英国居住过,露茜到纽约去过两次,艾米呢,想去佛罗里达。她们要等旅游够了之后再结婚成家。
“你们听说了吗,魁北克的通便剂调查项目取消了?”大家刚在饭店里常坐的位置上坐下来,米丽就说。这家饭店很蹩脚,但就在街对面,离我们最近。“这件事工作量本来够大的——到家里进行产品测试,单问卷就有整整三十二面。”米丽的消息总是最灵通的。
“依我说这真是求之不得呢,”艾米对此嗤之以鼻,“真不明白对那东西怎么会凑得出三十二页的问题的。”她又埋头顾自刮起大拇指上的指甲油来。艾米身上总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衣服上拖着线头,嘴唇上的唇膏也脱了皮,肩上和背上掉了些金黄色的头发和头皮屑;她每到一处,总要留下零碎的痕迹来。
我看到恩斯丽走了过来,便向她招了招手。她挤进我们的座位里,同大家打了个招呼,把掉下来的一络头发用发夹别了。几位办公室处女也招呼了她,但并不显得怎么热情。“以前就做过这种调查,”米丽说,她在这公司年份是我们这几个人当中最长的,“倒还管用。因为据研究凡是愿意回答三页以上的问题的人都多少离不开通便剂,我的意思是,那些人是会把问卷答完的。”
“做过什么调查?”恩斯丽问。
“我敢打赌,这桌子准没有擦,”露茜说,她故意放大了声音,好让那个女侍者听见,她老是跟那个侍者作对。后者戴了副伍尔沃斯商店里买来的廉价耳环,气鼓鼓地沉着脸,显然不是办公室处女这一类人。
“魁北克的通便剂调查,”我暗暗告诉恩斯丽。
女侍者走了过来,她怒气冲冲地擦干净了桌子,问了我们要点的东西。露茜在说到烤酥皮点心时故意挑剔了一番——她毫不通融地指定酥皮饼上不要葡萄干。“上回她给我端来了有葡萄干的,”她告诉我们,“我同她说我最讨厌葡萄干,我从来就不吃那东西,哼。”
“干吗只是魁北克呢?”恩斯丽问,鼻孔里喷出一口烟,“有什么心理上的原因吧?”恩斯丽在大学里学的是心理。
“嘿,我也不懂,”米丽说,“大概是那边的人容易便秘吧。他们马铃薯不是吃得多吗?”
“马铃薯真那么容易让人便秘吗?”艾米问,她身子从桌子对面凑向前来。她把几络头发从额头上往后捋了捋,立刻就扬起了一阵轻雾,一些小小的粉尘从她头上轻轻飘落下来。
“那不能只怪马铃薯,”恩斯丽说,“那一定是一种集体的过失情结,或许是语言问题负担过重;他们精神上一定极其压抑。”
其余几个人不满地望着她,看得出来,她们觉得她是在卖弄自己。“今天真是热得要命,”米丽说,“办公室就像个火炉一样。”
“你们办公室里可有什么新鲜事?”我问恩斯丽,想缓和一下气氛。
恩斯丽把烟掐灭了。“有啊,我们那边确实有件滑稽事儿,”她说,“有个女人想要害死她丈夫,把他的电动牙刷给短路了,我们办公室里一个小伙子得出庭作证,说明在正常情况下牙刷是不会短路的。他要我当他的特别助理陪他一起去,不过那家伙真令人讨厌。看得出来,他在床上也叫人恶心。”
我怀疑这故事是恩斯丽胡编出来的,不过她的蓝眼睛睁得滚圆。三位办公室的处女扭动起身子来。恩斯丽有办法随口扯起她遇上的这个那个男人,让她们感到不自在。
幸而我们要的东西送上来了。“那婊子又给我拿来了葡萄干的,”露茜大声抱怨,用她长长的指甲把葡萄干一个个挑出来,放在盘子边上。她的指甲修得十分漂亮,涂成虹彩的颜色。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我向米丽说起养老金计划的事。“我不知道那是强制性的,”我说。“我想不通干吗要付钱给他们那个计划,好让格罗特太太那样的老太婆退休后刮我们的皮。”
“是呀,我当初也想不通,”米丽说,口气并不热情。“慢慢就会好的。哎,我就希望他们把空调给修理好。”